两个人一夜无话,只相拥着睡到了翌日。
天光微亮,寝房里却是昏暗的。借着床头已经快燃尽的烛火亮光,宋明珂缓缓睁开了眼。
沈承聿还未醒,他微微蹙眉,似乎睡得并不踏实。宋明珂伸手抚了抚他的脸,却触到了一片凉意。
他流泪了。
这个在战场上驰骋了十多年的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气势汹涌的雪域骑兵都无法让他动容半点,但为了自己那未出世的孩童,他在梦中流下了泪水。
宋明珂心中不忍,摸摸他的下巴。
沈承聿握住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宋明珂吻了吻他的手背,道:“时辰还早,再歇息一会儿吧。左右这两日休沐,你也不忙。”
沈承聿闭着眼,把手指缩得更紧了些。他的声音带着些刚清醒的沙哑低迷,“好,不过今日要出去一趟。”
“去哪儿?”
“和林冬去山中。”
宋明珂就知道了,他又要和他的手下去山中鼓捣那些硝石。
不过好似快有眉目了,沈承聿倒是说过。
“好。”宋明珂道。
两个人又躺着说了好一会的话,才起了床。穿戴整齐后,沈承聿便带着林冬等人前往了山中,宋明珂则是留在家中,处理飞花卫事务。
不过,今日却是有客来访。
侯府门口,有一辆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车夫将马车门打开,跳了下来,恭敬地对里头的人道:“大人,安北侯府到了。”
“嗯。”
一只修长的手撑住了门沿,随后,汤付霜那张白玉一般的脸就探了出来。
如果说这三年,除了权势滔天的左相被世人所熟知,那还有一个人,也是百姓口中津津乐道的风云人物。
那就是大渊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尚书大人,汤付霜。
不到二十五岁,官居三品,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至于在这其中,他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或者是长公主为了他硬生生拔掉了几根萝卜,这都不得而知了。
汤付霜今日着的是一身石青色绣对雁花鸟大袖袍常服,头顶温润的山形玉冠,腰间佩戴着象征着身份地位的玉佩,举手投足之间,已蕴了几分不怒自威的仪态。
他先下了马车,伸出手来。
敏娅探出头来,握住了丈夫的手心。她已是一身妇人装扮,面容娇美,衣衫华丽,唯有那一双琉璃似的眼睛一如当初清澈无瑕,依稀可见少女风貌。
两个人刚站定,徐叔便笑着上前迎接了。
“见过汤大人,见过汤夫人。”
汤付霜扶着他的胳膊道:“徐叔快别客气——我家中新妇过门,想着带夫人拜访长公主,却一直不得空。今日迟来,还望侯爷与长公主宽恕则个。”
徐宽心道这小汤大人真不愧是官场上的人物,就算和长公主熟稔成这样,在外说话也是让人挑不出半点的错处。他笑道:“大人您放宽心,这种小事儿,长公主不会放在心上。她惦记着您二位呢。”
汤付霜也笑了一下,叫下人们将礼品搬了下来。他道:“长公主可在府中?”
“在呢,”徐叔笑呵呵地把两个人往府里领,“长公主知道二位要来,早就命人备着酒宴了。不过,长公主今日有些忙,还是烦请您先入中堂稍候片刻。”
汤付霜自然不可能在意这些小事。对于他来说,公主府算是他第二个家了。
“好,还请徐叔带路。”
徐宽恭敬地行了个礼。
到了中堂,却见已是有两个人到了。
不是别人,正是杨潜与夏奕。
“你能缝好吗?”
“闭嘴,别打扰我。”
汤付霜一进门,却见这俩人正凑在一块,不知道鼓捣些什么。
“哎哎哎你别把我这花纹给缝坏了。”
“我这衣裳可贵了,你悠着点儿。”
“算了算了我还是让我们家阿芸给我缝……”
小夏正一手拿着针,一手拎着杨潜的袖子,给他缝那裂口。不过杨潜不太相信他的手艺,眼睛盯着那闪着寒光的银针,嘴里絮絮叨叨的,把小夏念叨得心烦。
小夏挑眉道:“你的话怎么那么多?那你回去让阿芸给你缝便是,你以为我乐意伺候你?”
杨潜嘿嘿一笑道:“哪有的事儿。这不是怕你不小心缝着我的皮儿了吗?”
小夏皮笑肉不笑道:“再嘟囔我就缝了你的嘴。”
杨潜就乖乖闭嘴了。
“二位这是在?”
汤付霜的声音一响起,二人同时抬起了头。杨潜微讶道:“哟,我当是谁,这不是咱们的尚书大人吗?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汤付霜温润一笑,道:“是啊。自三个月前我就一直忙着成亲的事情,确实许久未见了。二位可还好?”
“好好好一切都好——那个谁,来人,看茶看茶,对了,再上两盘长公主喜欢的茶点。”
“是。”
小丫鬟应了杨潜,准备茶点去了。
汤付霜感叹道:“杨大人当真是不同凡响,侯府的下人居然也使唤得了。”
杨潜往后一靠,翘起了二郎腿,得意道:“那你瞧瞧,我和我们家姑爷,那可是穿一条裤子的。”
小夏无语道:“人家侯爷知道这事儿吗?”
“以后就知道了。”
小夏翻了个白眼。
都是自己人,汤付霜不必再维持那在外人尊贵体面的模样。他拉着敏娅坐了下来,道:“杨大人这袖子是怎么了?被哪个姑娘挠坏了?”
杨潜坐直身躯道:“可不敢乱说啊!可不敢乱说我告诉你。”
小夏没好气道:“能别乱动吗?”
“哦哦……”
杨潜叹了口气,道:“这不是那什么吗?上午出了躺任务,和人对上了。”
丫鬟上前,将两杯清香的茶和甜美精致的茶点呈上。汤付霜接过茶杯,道了声多谢,又疑惑:“和人对上了?是什么人如此不长眼?”
“还能有谁。”杨潜哼哼了一声。
汤付霜这便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