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扫了一眼身下的美人儿，仍旧还有些轻微的咳嗽，面上和脖子上都浮现着一层淡淡的粉色，颇有几分病娇之色。对于我现在打算做的举动，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无情，便宜是赚了够，但爽是真的不爽——我无奈道：“我师妹睡着了，总得给她盖件衣服……”
“啊。”白妤有些惊讶，松开了双手，指着房间的一个角落道：“那个柜子里还有床被子，老爷要不把妹妹抱到那边的榻上去吧。”
我应了声，连忙把最里边的裤子穿上了，光着膀子便下了床，把凤凰抱起安置在了靠窗的榻上，又拿了被子给她盖了。只是刚安置好凤凰，便发觉自己真是蠢到家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我还给凤凰拿什么被子！
我懊恼的只能又回到白妤的床上去拿我的衣服，只是刚摸进帷帐，便又被一双玉臂给缠上了。白妤并没有盖上被子，只用了被我褪去的衣服遮了了躯干，看上去好像挡住了，细看之下又能看到不少春光。她仍旧轻声道：“老爷，要不要把奴的丫鬟叫起来，让她去楼下把小洁寻来，小洁可以把妹妹带到她房间去好好休息……”
我撑着双手，摇头道：“你的丫鬟被我点了昏睡穴，即便是解了穴道也一时醒不来的。小洁又是哪个？还有就是，姑娘就别叫我老爷了吧，咱们也不算很熟……呃，还是叫先生吧，哈……”
白妤羞涩一笑：“老爷可真是……好吧，先生可真是个骗子，奴可不信怜影姑娘会上了您的当。小洁就是厨房里的白姑娘呀，她是奴的胞妹。奴现在这副模样，可不敢让三娘见了……”
我苦笑道：“我不是什么骗子，我是魔头好吗……等等，厨房里的白姑娘叫小洁？呃，啥？她叫白洁？？”我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那么漂亮可人的小姑娘，竟然叫这个名字？
“怎么了？”白妤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满是困惑，“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么？”
我颇为无语，这个问题根本没办法解释，我只是觉得有些吃惊又有些好笑。白妤又道：“婕妤是女官的名字，这个婕字还是她自己非要跟着奴一起选的……不过……奴并不姓白，白妤白婕都只不过是翠微楼里起的名字罢了。奴和妹妹，都姓……百里，先生应该猜到我们的来历了吧……”
“啊？”我已经完全懵了，甚至没有发觉自己被她搂着，已经重新覆上了她的身子。我现在知道了白不是姓，洁也不是名，那她们姐妹到底这都是谁啊……
不过白妤好似误会了我面上的震惊，在我耳边继续柔声道：“老爷看来是猜到了，奴是前东平守将百里翰的长女百里玉……父亲获罪身死后，奴和妹妹百里洁便流落到了这里，老爷不会嫌弃奴的身份吧……”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在我胸口上慢慢的写着她们的名字，赫然是“玉洁”二字。
“都说了不要叫我老爷……”我趴在她身上，有些苦恼的捂住了头，“李某如今已是亡命之徒，还有什么好嫌弃的？上来找姑娘只不过是还小白姑娘和叶三娘子一个人情罢了……白妤姑娘，不如咱们就交个朋友吧，你看成不？”
“好啊。”白妤轻咳了两声，但却满脸是笑，只是一眨眼，又有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只要老爷怎么对待怜影姑娘，便怎么对待奴便好了。”
我从她身上翻了下来，平躺在了她身旁，长长的叹了口气，脑子里也冒出来一个念头：早知道这娘们也是一副死心眼，刚才还不如直接“中心开花”好了，也可犒劳犒劳委屈多年的兄弟，反正结局都是一样的，这姑娘看来是赖上我啦——又是我的王霸之气害了我，哎。
白妤慢慢的靠近了我的身子，把头枕上了我的胳膊。我嘟嚷道：“咱们根本也不熟啊……”
白妤柔声道：“老爷起码应该知道，奴不是轻浮之人。奴和老爷虽然是头一次见面，但江小姐和怜影姑娘都时常会和奴说一些老爷的趣事，还会讲一些老爷那里传过来的话本和小曲儿，奴和妹妹都喜欢的不得了……”
我木着脸，道：“我觉得我和她们两个也不是很熟，相识也不过几个月罢了……”
白妤道：“那老爷告诉奴，怎样才能和老爷相熟？”她的一条大腿悄无声息的搭上我的腿，我伸手一把抓住了，只觉得滑腻柔软，她也是恰到好处的一声娇吟，让我刚刚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兄弟又有些跃跃欲试。
“不用了。”不知道为何，这样的香艳在我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冲动，而是警醒——当然了身体的诚实并不受大脑支配。这个姑娘号称是清倌人，但似乎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雏儿。
我狠了狠心，直起了身子把她推到一边，然后冷冷的看着她道：“姑娘这几天既然都在卧床，想必是不知道李某是因何才会落魄到这般境地——李某不妨直说了，是因为李某错信了一个和我很熟悉很亲近的女人！你我之间不过萍水相逢，就不用浪费精力去搞好什么关系了。姑娘既是清白之躯，李某也不曾玷污于你，那就还请姑娘继续自重下去！李某只不过是为了还令妹和叶三娘子的人情罢了，如今既已事毕，李某这就告辞了！”
我拿起衣服，飞也似的从她床上撤了下来，也不敢再多看一眼她的眼睛，先是给了小床上的丫鬟解了穴道，然后抱了凤凰和剑就往外边走。掩上门的最后一刻，我能听到白妤压抑的哭声从房中传来。
我叹了口气，穿好衣服迅速的下楼并去了院子中的厨房，小白姑娘仍旧还在，叶三娘子也不知道何时已经回到了这里。小白姑娘见了我，又见我身上带血，她不由很是紧张忐忑，叶三娘子却平静如水。我出了口气，道：“幸不辱命，完璧归赵。”
小白姑娘顿时欢呼了起来，然后开始团团转，嘴里念叨道：“姐姐醒了么？她是不是饿了？还是说要先吃药？我要不全部都拿去上好了……”
叶三娘子走上前给了她后脑一巴掌，道：“傻丫头，去把粥给老娘盛一份，药白天再喝。”
小白姑娘捂着头，又掂着小步子去收拾了一个食盒，末了还噘着嘴道：“怎敢劳烦三娘去给姐姐送粥，还是我去吧。”
叶三娘子看了我和我怀里兀自酣睡的凤凰一眼，嘿然道：“完璧归赵。啧啧，先生可真是辛苦了。你姐姐现在的样子估计不好见人，你去了只会让她更伤心，还是老娘亲自跑一趟去臊臊她吧。”叶三娘子拿了食盒便径直出门走了。
我找了张桌凳坐下，笑道：“确实是辛苦，劳烦小白姑娘给我师妹找个地方……呃……”我扫了扫四周，也没有合适躺着的地方，索性道：“算了。劳烦姑娘给我弄碗吃的吧，我就坐在这里吃好了。”
小白姑娘依言给我摆了几个菜和碗筷在桌子上，我搂着怀里酣睡的小丫头，腾出右手单手夹菜吃饭。不过才吃了几口，小白姑娘忽然过来夺了我的碗筷，在我目瞪口呆中，她拿了个小汤匙舀了饭菜递到了我的嘴边。我不由苦笑，道了声谢，乖乖的伸嘴把汤匙里的饭菜吃了。
小白姑娘红了脸，但手上却是细心周到，汤匙里总是会在饭菜中拌了肉汁才递给我。我想起她的姐姐，这两人一看就是姐妹，但也并没有一模一样，多半不是孪生。小白姑娘的下巴更圆润一些，显得也更加可爱。我正想聊几句她姐姐避免尴尬，她却主动问我道：“我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我暗想白妤应该已无大碍，估摸身子会有些虚弱，肺脉也受了些损，但身上的伤可能都不如自尊伤得多。我思来想去，也只好略过香艳情节，尽量挑了一些实话说了，并无奈的笑着说：“你姐姐醒来之后情绪不是太好，我猜她不是很喜欢我。不过既然叶三娘子去了，应该就没事了。”
小白姑娘奇怪的看了我一眼，道：“怎么可能呢，我和姐姐都很喜欢先生说的故事和小曲儿的，有时候还会很奇怪的跟我抱怨，说她也问过三娘了，为什么先生从来也没有来过翠微楼？是先生瞧不起风尘女子还是先生害羞？”
我挠了挠头，道：“这个嘛……我有什么可害羞的，主要还是囊中羞涩……”
小白姑娘噗嗤一声笑了，她看了一眼我怀中的凤凰道：“先生是因为小凤凰吧，听说她是你一手带大的，想必是不可能丢下她来这里玩的。我便问姐姐，如果先生是这里的常客，你是不是又没那么喜欢了？”
“啊？那你姐姐怎么说？”
“姐姐很是失落的发了半天呆，最后白了我一眼，说她可没说过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话。”小白姑娘抿着嘴笑，眼睛却亮亮的看着我，“我却告诉姐姐，即便先生这辈子都不来翠微楼，我还是好喜欢。”
“咳咳……”这小姑娘看着可人，没想到竟然这般直接大胆，饶是我老脸厚若城墙，也不仅有些不好意思，差点被嘴里的饭给呛着了。我露出一个自以为淡定的笑容，飞快的调整了一下，然后道：“李某谢过姑娘厚爱了，哈哈哈。”
我眼瞅着这姑娘直直的望着我，似乎还有什么更直白的话要说，佯装皱眉道：“不过李某有一事不明，白妤姑娘的这伤来历可有些不同寻常，是肇郡李家的哪一位打伤了她？”
小白姑娘的眼神也变了，认真的回答我道：“是肇郡的李珂公子。”
“啊？竟然是他？”这个答案我真是有些吃惊，连忙追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们有什么仇怨？”
小白姑娘撇了撇嘴，道：“就是陌上芳菲在望山楼义演的那一天啊。大白天的，楼里也没什么客人，甚至还有许多姑娘都去望山楼外瞧热闹去了，三娘也没管。我和姐姐本来也打算去的，那个李珂却忽然和卢家的文灼公子一起来了，点名说要楼里最红的姑娘……”
我这才想起来，怜影曾说过李珂和卢文灼都去翠微楼喝花酒去了，当时我还觉得奇怪，只觉得卢文灼没道理这样的日子不在自家坐镇，反而跑到翠微楼来，原来这件事居然是真的。
小白姑娘续道：“姐姐听说他们来了，苦笑着跟我说这世家的公子口味刁钻的很，寻常姑娘不但瞧不上，还会嫌弃姑娘不干净，多半是要她去陪的，所以就只能我一个人去望山楼看热闹了。”
“我没丫鬟，就只好一个人换了身男装扮了个男人准备出门。可是刚换好衣服，三娘就来找我了，说姐姐一个人招呼不过来，让我去帮着陪一下卢家的那位公子——三娘曾答应姐姐不让我陪客只在厨房做活的。但三娘说她也是没法子了，让我帮她的忙，也帮姐姐的忙，卢家的公子向来都规矩的很，我陪着不会吃亏的。”
“三娘平日里待我和姐姐都很不错，我想了想还是依了她，她就让人给我梳妆打扮了起来。等到了待客的房间“梦竹林”，姐姐看到我还是很惊讶，也不太高兴。不过卢家的文灼公子倒真是个温和的，又规矩又和气的。”
卢家在樊阳本地的名声那是相当的好，乐善好施不说，家风也是相当的严谨，也从来没听说过卢家子弟和什么烟花女子有牵扯的八卦，这些我都是知道的。我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小白姑娘却忽然有些脸红，也不知道是羞还是恼：“那个肇郡的李公子就恶心多了，老对姐姐动手动脚的，嘴巴里不干不净，还灌姐姐喝酒。”
“卢公子就笑他，说他不懂怜香惜玉，手段也忒粗暴了。他便缓和了一些，可是酒一喝得多了又开始原形毕露，姐姐不堪其扰，我看的都要哭了。”
“卢公子再笑话他他也不理睬了，仍旧不停的拿着姐姐取乐，还反过来问卢公子，说听说姐姐和卢大公子有染，问卢公子是不是心疼嫂子了。”
这个传闻我当然也是听过的，但更像是一种当时炒作的手段，卢大公子是樊阳最有名也最尊贵的青年才俊，能得他一声叫好自然是很好的广告。不过若说两人有染，我是不信的，这李珂的嘴也忒脏了。
“卢公子当然就变了颜色，板着脸说他大哥从来没来过翠微楼，这种陪客的事情都是他来出面的，要李珂公子不要胡说。”
“李珂哈哈大笑，说他当然知道这屋子里的姑娘都是清倌人，开个玩笑罢了。又说他们肇郡可没那么多臭规矩，想玩什么女人就玩什么女人，肇郡所有青楼里的的清倌人没他们李家的人开苞都不准接客的。”
“卢公子大笑道，你们肇郡李家的爷们还真是挺忙的，合着是天天给人到处开苞开业呢？”
“李公子顿时大怒，我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话可够损的，我也哈哈大笑起来，但立马便反应过来：“这下糟了”。
果然，小白姑娘愁眉苦脸的道：“我这一笑便糟了，那个李公子顿时便冷了脸冲着我来了，说我和姐姐一看便是姐妹，他最喜欢姐妹花一起陪他了，要卢公子把我让给他。”
“卢公子摇了摇头，说李公子对待女人太过霸道，怪不得肇郡请不到陌上芳菲，也怪不得他得不到怜影姑娘的欢心。”
“李公子就更加生气了，一边大骂江小姐和怜影姑娘，一边直接冲到我身边拉我过去。姐姐便急了，上前过去劝，卢公子也出面劝说。两边一来二去就推搡了起来，最后竟然动起手来了。李公子朝卢公子出了一拳，然后趁着卢公子躲闪，一掌打向了我，姐姐扑在我身前，这一掌便打在了她后心。姐姐当场便吐血晕过去了。”
“我吓坏了，连忙和姐姐的丫鬟春枝把姐姐扶了下去找三娘。三娘听我们说了原委，便把姐姐接了过去，瞧了几眼姐姐的伤势，便打发我去望山楼找江小姐，说这种伤只有她能救，还提醒我，见了江小姐一定要告诉她，姐姐是被肇郡的人打伤的。三娘说完就自己去了“梦竹林”里劝架。”
“我走的时候卢公子和李公子好像已经不打架了。我坐了三娘安排的马车去了望山楼。很奇怪的是，望山楼里好像没多少宾客了，舞台上也没有人在演出。楼里的气氛也很古怪，有人说是明镜坊那边出现了傀儡妖人。”
“我到处寻了半天也没找到江小姐和怜影姑娘，有人说看到江小姐去了二楼。我就跑到二楼去找，最后在一个包厢外面看到了凌音姑娘。我靠近和凌音姑娘说话的时候，隐约听到屋子里有人在说话还有女子的哭声，顿时吓了一跳。”
“凌音姑娘给我通报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才让我进去。屋子里便只有江小姐、孟班主和胡伯三人。江小姐看上去状况很不好，脸上也有泪痕，但看到我的时候还是笑着和我打招呼，还解释说，今日她精心准备的演出失败了，她难免有些难过。孟班主看上去不太高兴，问了我的来意之后脸色就更差了。胡伯好像有些不舒服的站在角落里。”
“我和江小姐说了姐姐的伤情，和三娘子的叮嘱。江小姐有些犹豫，说这个伤不好治，她并没有把握，要好好想个办法才好。我还以为是江小姐不肯援手，就跪下来哭着求她。江小姐把我扶起来，说她一定会帮忙，但肇郡李家的掌力很特别，她是真的没有把握。我吓坏了，哭的更伤心了。江小姐忽然也跟着我哭了起来，说她知道有一个人能救，但是……但是不知道那个人还能不能活下来。”
我听得心砰砰直跳，江浸月说的分明就我！她果然知道我要面对的是一个死局！“接下来呢？”我赶紧追问了下去。
“这个时候忽然有人闯了进来，是薛总管。他看都没看我，直接凑到江小姐身边耳语了几句，江小姐顿时脸色大变，指着胡伯大声吼道：“快去！”。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被她吓了一大跳。孟班主很不高兴，说胡伯这几天身子都不舒服，他年纪那么大了，怎么能这样指使他做事。胡伯也说他不太舒服，好像是中了毒，说可能有人想对江小姐不利，他不能离开江小姐左右。”
“江小姐一声冷笑，说既然胡伯不去，那就她亲自去。孟班主便挡在了门口，说不让她出去。江小姐飞快的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抵住了自己的脖子，没有说话冷冷的看着孟班主。孟班主皱了皱眉，仍旧是不让。但胡伯却说罢了罢了，他这就去了。胡伯没走门，直接跳出了窗户走了。孟班主叹了口气，直接转身出了门，薛管家也跟着走了。”
“江小姐吩咐我在屋子里面等，今天事了了她会跟我去翠微楼看望姐姐，然后她就带着凌音姑娘走了。我在屋子里也没坐多久的功夫，就看到凌音姑娘急匆匆的回来了，说江小姐请我过去一趟。”
后面的事情其实我也都知道了，和凤凰的描述几无二致。江浸月把夏烟托付给了她，让她趁着事情都没有发酵，各种搜索和限制都没有展开之前，把夏烟偷偷的带到了翠微楼藏了起来。
但之前的这些事都是我不知道的，比如江浸月房中诸人的反应和说法，都实在是有些奇怪和可疑。我陷入沉思，嘴里的饭也忘了咀嚼。小白姑娘又递了一勺到我嘴边，道：“先生，江小姐说的人就是你吧……”
“对，是我。”我赶紧把嘴里的饭咽了，思忖了片刻，便笑着问她：“小白姑娘，你说……江小姐为什么要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