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玖驻足观望。
窗边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一对眼睛珠蓝玻璃色，深深盯着她。
确实是那只猫。
体型肥胖，眼里有神，精神面貌与瘦弱的兄妹俩截然不同。
凌玖问曾可，“你看到那只猫了吗？”
“哪里呢？”
“窗边，伏在窗台上的。”
曾可的视线移了过去，随即笑了。
“那是秦五婶家的猫，通人性，聪明活泼，很讨人喜欢。”
话音刚落，彩鸟飞了过来，趴在猫背上，叼起皮毛啄了几下。
猫调转身子扑下窗户。
凌玖跟过去看，楼下是食堂后门，昨天见过的瘦弱兄妹正在干活。
女孩子扶着一只大塑料桶，男孩提起食堂废弃的残渣剩菜往里面倒。
凌玖自小在外干粗活，看懂了兄妹俩在干什么。
并未吭声。
曾可笑道：“这家兄妹好懂事啊，每天跑几个地方收集食物残渣，运回家喂鸡，傲晋那么远，他们骑个车，风雨无阻，每天上去收残渣，坚持五年了。”
“五年？”
傲晋山庄闲置多年，凌家人离得远，平时只有留守的冯官家带着十来个工人修剪花草，打理一下。
这点人数吃不了多少食物，残渣并不多。
而两兄妹风雨无阻上山，他们的毅力值得佩服。
思量间，那只猫从墙上跳了下去，抱住男孩子的残腿，一边挠，一边叫，男孩忙着干活，并未理它。
这时，彩鸟飞了下来，叼住男孩肩膀上的一片衣料，朝凌玖所在的方位拉。
男孩摸了下衣服。
拍了拍鸟。
然而鸟执拗不听，男孩子便依着它抬起头，就看到了凌玖所在的窗户。
四目相接。
男孩放下桶，喊上妹妹，一起走到楼下离凌玖最近的地方，仰着头问：“小姐，你怎么了？”
凌玖拉拉病号服，把松垮垮的领口摁在脖子上。
曾可替她回道：“生病了。”
男孩高举脑袋，“很严重吗？”
“也不算，就是发了两天高烧，吃不下东西，精神有点差。”
“哦。”
两兄妹站了一会儿，默默收拾地上的狼藉。
哥哥骑上电动三轮车，妹妹斜着身坐在铁板上，从食堂后门出去了。
中午时分，冯管家派人送来午餐，鸡鸭鱼肉都做了，大概是不知道凌玖的喜好，做全营养食物送来给她挑选。
满屋肉香味。
凌玖舔舔舌尖上的溃疡，嘴巴紧闭。
曾可试着哄她，“你不想吃大鱼大肉是不是？那没关系，就不吃这个了，我去食堂看看，要一些清淡的菜粥。”
“不用了，我满嘴溃疡，不想吃饭。”
“天哪，算起来你已经三天没吃了，身体会垮的。”
再这样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曾可自作主张走了出去，在门口时暗自叨叨，“我还是去买一些不同口味的东西上来，凑齐几十个品种，总有一样是你喜欢的，多少吃点……”
她出去没多久，有人敲门。
凌玖扭过头看，虚掩着的门从外面推开来。
那对兄妹一人提一个竹篮，阳光暴晒过的脸蛋上挂着两团火红，眼神怯生生。
哥哥先说：“小姐，打扰了。”
妹妹后说：“我妈妈输了液，身体已经好了，她听说你生病住院，特意用家里的鸡做汤，给你补一补。”
凌玖还说是不想吃饭，但兄妹俩没在意。
哥哥在门边等着，妹妹洗了手，拿纸巾擦干净水滴，才开始做事。
端出一个砂锅，外观被烟火熏得有些黑，揭开发黑的锅盖，满满一锅皮色金黄、汤汁鲜白的鸡汤。
随后端出一个大碗，里面是米粉，根根白净，晶莹剔透。
舀几勺鸡汤浇在米粉上，搅一搅锅底，盛出软烂的淮山，撕开一个小塑料袋，夹一些切好的青瓜丝和香菜，拿双长筷子搅拌好。
女孩又去洗手，擦干净了，才去扶凌玖。
怯生生的声音颤抖着。
“你先尝几口，指不定就有胃口了。”
凌玖被女孩子全心全意的付出打动，便依着她，拿个小碗，挑了一点点米粉塞进嘴里。
鸡汤香浓，沾了汤味的米粉含在嘴里能吸到浓浓汤汁，盐味刚刚好。
哥哥见状，吩咐女孩子，“小桥，给小姐盛一点汤。”
被称作小桥的女孩照着做了。
凌玖喝完那碗汤，干涩多日的食管得到了滋润，胃部暖，感觉舒服了不少。
当她吃完两小碗米粉，喝下三碗发烫的鸡汤时，背脊上冒出虚汗，拿被子捂了一下，待汗水排尽，身上的病就像是好了。
自己下床来去洗澡。
走路有劲了，头也不晕了，浑身酸疼的感觉逐渐消失。
当天下午就出院回去了。
日落西山的时候，曾可进去问：“秦家兄妹俩来拉残渣了，他们又给你带了吃的，要不要？”
中午才受过人家的恩惠，凌玖便拿了些现金，出来看。
兄妹俩还是一人提一个竹篮。
哥哥说：“忘了向你介绍，我叫铁子，他们叫我铁哥，这是我妹妹，她叫小桥。”
“你们好！”
凌玖大病初愈，穿一身宽松裙子，风吹来，裙摆飘到身后。
忽地，一团软绵绵的东西钻到裙子底下，毛乎乎的两根缠住她的腿。
“啊……”
她抬腿猛甩，以为遇到蛇了。
“晋晋，出来。”
铁子一声喊，猫闻声钻了出来，坐在他脚边。
“给小姐道歉，你刚才很没礼貌。”
猫挑个方向，对着凌玖直起身子，抱着前腿向她作揖，一连数次。
“好可爱啊！太通灵性了，好像它什么都懂一样。”曾可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猫的背脊。
彩鸟在头顶上盘旋，过来一趟，过去一趟，叽叽喳喳，似是哪里不满意。
小桥吹了声口哨。
彩鸟闻声飞落在地，翘高花尾巴，弯钩尖嘴杵地。
“你也要道歉，刚才打扰大家谈话了。”
彩鸟扭过头，黑豆似的眼珠子凝了凌玖一会儿，扑腾一声飞上玉兰树，折下一枝花，含在嘴上飞到凌玖脚边。
在她眼前原地蹦跳。
红脑袋一下下猛点。
凌玖蹲下身，接了花，摸摸它的头。
彩鸟的眼珠眯了眯，跳开几步，飞上树梢，折下一枝绿油油的枝桠，叼到凌玖裙子边，高抬弯钩尖嘴送给她。
凌玖拿在手上一看，是个小疙瘩似的青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