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众人瞬间忙碌起来,有的大步流星去传令调兵,甲胄摩擦声在帐外连成一片;有的俯身趴在地图上,指尖划过山川河流,低声商议着行军路线;有的则转身去准备干粮马匹,帐外很快传来马嘶与粮草翻动的窸窣声。原本因意见分歧而略显紧绷的气氛,此刻变得热火朝天,连烛火都仿佛被这股劲头燃得更亮了几分,跳跃的光芒映在众人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期待。
卓然靠在帐壁上,胸口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筋骨。他看着眼前各司其职、干劲十足的景象,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像寒冬里初融的冰雪,带着暖意。他知道,这场仗从来不止是刀光剑影的硬拼,更要靠人心向背的软攻。孙堂主的蛊术能解身之困,刀疤脸的证词能破心之防,这两样东西,或许比千军万马更能击溃敌人的防线——毕竟,这世间没有什么比“自由”二字,更能牵动人心了。
七日后,一线天峡谷的风里都裹着化不开的血腥味,混杂着战马的汗臭与兵刃的铁锈气,吸一口都觉得嗓子发紧。
西夏骑兵的铁蹄已踏碎了吐蕃三道防线,地上的尸骸与断裂的兵器堆成了小山。李如麟的玄甲早已被血染成紫黑色,甲缝里凝结的血痂泛着暗沉的光,他勒住战马,马鼻喷出的白气在冷风中瞬间消散。他望着峡谷尽头那面绣着狼头的旗帜,旗杆已被箭矢射穿,旗帜歪斜着摇摇欲坠,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赞普那老狐狸,藏了这么久,终于要藏不住了。”
身后传来甲胄摩擦的“咔咔”声,四王子策马赶来,肩上还缠着渗血的绷带——奇袭黑风口时,他被流矢擦过肩头,却硬是咬着牙带着轻骑烧光了吐蕃最后一处粮仓,连一粒青稞都没给对方留下。“李王爷,斥候刚从前线回报,吐蕃赞普正带着残部往沙狼族的地盘逃,想借他们的骑兵反扑呢。”他扬了扬手中的羊皮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个狭小的山谷,谷口狭窄如咽喉,“这是他们的必经之路‘困龙峡’,咱们在此设伏,前后一堵,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李如麟刚要应和,帐下一名校尉匆匆来报,单膝跪地时铠甲撞在石头上,发出“哐当”一声:“王爷!护道盟那边传来消息,孙堂主和刀疤脸两位也成功的接触到那些溃逃的复兴宗高手了!”
“好!”李如麟猛地拍向马背,战马吃痛长嘶一声,“卓然这步棋走得妙!没了复兴宗的爪牙,吐蕃就是没了牙的狼,任咱们拿捏!”
夜色如泼翻的浓墨,将山峦裹得密不透风,只有几缕月色挣脱云层,在嶙峋的怪石上投下斑驳的影。孙堂主和刀疤脸借着这微弱的光,像两道轻烟摸到复兴宗那些高手藏身的山洞口。洞口两侧各守着一名黑衣人,黑袍上绣着狰狞的蛇纹,腰间佩刀在月下泛着冷光。
刀疤脸眼神一凛,摸出腰间的短刀,刀身隐在袖中,脚步轻得像狸猫踩过雪地,转瞬已到左侧黑衣人身后。他左手猛地捂住对方的嘴,掌心的老茧硌得那人闷哼不出,右手短刀干脆利落地抹过脖颈,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暗色。几乎同时,孙堂主已欺至右侧,手指如铁钳般扣住对方手腕,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人的手腕以诡异的角度扭曲,刀还没出鞘就瘫软在地,孙堂主顺势捂住他的口鼻,片刻后便没了声息。两人动作干净利落,连风声都没惊动分毫。
洞内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混杂着血腥与草药的气息,呛得人鼻腔发涩。十几个复兴宗高手靠墙坐着,个个面黄肌瘦,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得像两口枯井。他们脖颈上都缠着渗血的黑布,布下隐隐有东西在蠕动,那是复兴宗特制的“噬心蛊”载体,蛊虫每动一下,便有细密的痛苦从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
看到有人闯入,众人先是惊恐地缩起身子,眼中闪过一丝被掳以来久违的希冀,像风中残烛般颤了颤,又很快黯淡下去,只剩下麻木的绝望。
其中一个老者认识孙堂主,他冷冷的说道:“孙堂主,你不是已经投靠了护道盟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就不怕宗主把你挫骨扬飞了?”
孙堂主闻言呵呵一笑说道:“他现在身受重伤,自身难保,哪有时间管这些小事!”
老者继续问道:“你冒着风险来这里,不是找我们聊天的吧?究竟所为何事?”
孙堂主看了一下众人,这才开口说道:“我是来劝说你们弃暗投明的,你们跟着复兴宗主简直连一点希望也看不见。”
“别白费力气了。”最里面一个断了腿的老者咳着血笑,笑声嘶哑得像破锣,每笑一声就牵动胸口的伤,咳出的血沫染红了胸前的衣襟,“蛊虫在咱们心口趴着,动一下就啃肉,疼得能让人满地打滚。复兴宗主说了,谁敢违命,就让咱们亲眼看着家人被拖去喂狼,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另外几人闻言也是纷纷点头呼和:“我们的命和家人的命都掌握在他手里,我们只要稍有违抗,体内的蛊虫就会让我们生不如死。”
“就是,如果不是为了家人考虑,我早就不想活了!”另外一个人说道。
孙堂主没说话,先解下背上的药箱,黄铜锁扣“咔哒”一声弹开,露出里面整齐排列的瓷瓶。他慢慢地从怀中摸出一个精致的青瓷瓶,瓶盖被轻轻揭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顿时飘散开来。他小心翼翼地将瓶子倾斜,三颗暗红色的药丸滚落出来,宛如三颗微小的火星,在昏暗的洞穴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这是‘封蛊丹’,”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仿佛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它能够暂时冻结蛊虫七日,使其陷入沉睡状态。这样一来,在白费新前辈赶到之前,你们体内的蛊虫就不会继续作恶了。”
他走到那位老者面前,老者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显然对他的到来充满了恐惧和抗拒。然而,他并没有在意老者的反应,只是轻柔地伸出手,缓缓掰开老者紧闭的嘴唇,然后将那三颗暗红色的药丸迅速塞入老者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