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汀州城。
昔日繁华的街市,如今已带上了几分兵戈扰攘后的萧索。
城墙之上,斑驳的血迹与烟熏火燎的痕迹尚未完全褪去,守城的明军士卒虽衣甲鲜明,眼神中却带着一丝难以抹去的凝重。
月前那一场败绩,如同阴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虽然那一战明军并没有什么损失。
但败了就是败了。
既然败了,对士气自然是有影响的。
而汀州县衙内,气氛更是压抑。
胡宗宪负手立于巨大的沙盘之前,眉头紧锁,目光死死钉在沙盘上代表孟珙军势的那几面黑色小旗上。
这些黑旗如同毒刺,深深扎入了汀州以东的广袤区域,扼守着要冲,让他如鲠在喉。
虽然孟珙军远不如明军,正面完全不是明军的对手。
但孟珙却是用兵如神,让胡宗宪毫无办法。
郑成功站在他身侧,年轻的脸上少了往日的飞扬,多了几分沉郁。
这一次与孟珙交手,让他已然明白了天高地厚。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名将。
现在看来,他距离当世最顶尖的那些名将,还是差得多。
此刻,他紧抿着嘴唇,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大木,”
胡宗宪没有回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圣上旨意已明,需击破孟珙,牵制李沉舟,使其不能从容东进,直取临安。”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郑成功:
“若再给你一次机会,与那孟珙野战,你有几分把握?”
郑成功沉默了片刻,那双原本闪烁着锐气的眼眸中,此刻是前所未有的审慎。
最终,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却清晰:
“胡帅,末将……没有把握。”
他抬手指向沙盘:
“孟珙用兵,深得‘正合奇胜’之妙。”
“其主力结寨固守,稳如磐石,令人难以下口。”
“而其小股游骑,则如鬼魅般神出鬼没,断我粮道,袭扰侧翼,让我军疲于奔命。”
“上次之败,非战之罪,实是败于其谋略、其营垒、其对战场态势的洞察之力。”
“此人之才,非比寻常。”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若再战,除非有绝对优势兵力,或以远超其上的机变破其布局,否则……胜算渺茫。”
胡宗宪闻言,并未斥责,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他了解郑成功,心高气傲,能让他如此坦然承认不如人,可见那孟珙带来的压力有多大。
这也是他连日来愁眉不展的原因。
绕行?
粮道漫长,极易被其截断,风险更大。
“难道,就任由这孟珙在此,锁住我东南明军之咽喉,眼睁睁看着李沉舟席卷宋境吗?”
胡宗宪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甘。
就在这时,行辕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守卫并未阻拦。
胡宗宪与郑成功同时抬头望去。
只见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缓步走入厅内。
当先一人,身着白色道袍,面容清癯,眼神温润平和,周身却隐隐散发着一股与天地相合的磅礴气韵。
仿佛他并非走来,而是乘着清风而至。
正是武当武神云飞扬。
落后半步者,则是一年轻僧人,眉目俊秀,肤白如玉,眼神清澈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郁。
一身黑衣,手中捻动着一串古朴的佛珠,气息内敛,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之感。
正是无心。
见到这两人,胡宗宪紧锁的眉头骤然舒展,脸上终于露出了多日未见的由衷笑意,他快步迎上:
“云真人,无心禅师,你们可算是到了。”
郑成功也精神一振,拱手行礼。
此次,明军一方多了两名武神。
何愁不能胜过孟珙。
云飞扬微微一笑,还礼道:
“胡都督,郑将军,奉圣上之命,特来助阵。”
无心则是单手竖掌于胸前,微微颔首,算是见礼,并未多言。
胡宗宪心中大定,仿佛压在心口的巨石被移开了一半。
他引二人来到沙盘前,毫不避讳地将当前困境道出:
“……二位请看,这便是那孟珙的难缠之处。”
“其军势已成,营垒坚固,用兵老辣,我军新败,士气受挫,急切间难以破局。”
“不知二位有何高见?”
云飞扬目光扫过沙盘,在那几面黑旗上略作停留,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此人排兵布阵,攻守兼备,确实了得。难怪胡都督与郑将军为难。”
他语气平和,并无轻视之意。
无心也抬起眼帘,看向沙盘,那双清澈的眸子仿佛能洞穿虚妄,他轻轻捻动佛珠,低声道:
“煞气凝而不散,如龙盘虎踞。此军之主,杀伐决断,亦有大毅力。”
胡宗宪点头:
“其实在下早有应对之法,只是先前苦于我军主要是水师,于地上并无绝对的实力压制孟珙,这才无法应对。”
“如今二位来了,在下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猛地一拍沙盘边缘,沉声道:
“传令下去,全军备战,明日拂晓,出城与孟珙决战!”
“是!”
郑成功抱拳领命,眼中重新燃起战意。
有了两名武神相助,这一战,终于不再是毫无希望。
云飞扬与无心也微微颔首。
夜色渐深,汀州城内,无数火把将城池照得亮如白昼,肃杀之气,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