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漪默然。
虽然方圆没有明说，但她却明白他的未尽之意。
对比普通人，齐漪修行成长的速度太快了。
虽然不能说揠苗助长，但根基显然没有方圆这些前辈打得牢实。
导致同样的等阶，她修习的武技和对灵力运用的经验，都远不如对方。
很多时候，都是依靠术武双修的取巧，才堪堪能压制对方。
长此以往，到突破至九阶面对武圣灵劫时，以前埋下的所有祸端，便全面爆发了。
她此刻每喘一口气，体内灵力都动荡如台风过境的海面。
若非她所主修的《雷行易筋功》是强肉身的顶级功法，而她又服用过多种珍稀灵药，她的身体未必能承受得住这一轮轮的冲击。
这还只是静止状态的她。
一旦与人打斗，必定要调动灵力。
那时的冲击必然更猛。
现在这种状态都岌岌可危，真到了那个时候，齐漪自己也不敢确定，她的身体能否承受得住。
“可有破解之法？”齐漪眯眼问道。
方圆摇了摇头，慢悠悠给自己又倒了杯酒：“大海孤舟，本就是艰难一渡。到了岸边，方能解脱。”
这意思是……
齐漪蹙眉：“莫非整个九阶境界，我都只能小心翼翼维持着孤舟不倾覆的状态航行？”
方圆点了点头：“这关考验的不但是你对灵力的掌控度，还有你肉身的坚韧程度。肉身成圣，要想突破极限，这是要打破的第一重桎梏。”
只要血脉骨骼经络足够强韧，那么任那海涛冲刷，她自然可以平安抵岸。
齐漪沉默半晌，忽然抬头仔细打量了眼方圆：“这就是您气息时强时弱的原因？”
方圆笑了：“如此细微差别都能感知出来，你的五感和魂力，倒是比我想象中要强得多。若是能安然度过此劫，兴许将来破武神魂劫时，会更容易些。”
武神魂劫？
齐漪尚未开口，方圆已从她眼中看出困惑的神色来。
也许是难得见到如此天赋异禀的晚辈，又或许是生性豁达无私。
方圆并未藏私道：“武神魂劫，只是我结合门中前辈遗留的手札残片，和自己的经验，整理出来的结论。”
他猜想，武圣灵劫一过，肉身成圣。那武神呢？武神该闯过什么门槛儿？
思来想去，方圆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魂力成神。
肉身成圣，魂力成神。
跨越两大桎梏，真正超脱极限。
齐漪还是头一次听见这些说法，思索了一会儿后，难得微微一叹，郑重道：“受教了。”
……
齐漪下山时。
方圆站在树梢，看着这年轻小姑娘的背影，看似单薄瘦削，内里却有股无畏风雨的韧劲，支撑着她在这混乱艰难的世道乘风破浪永不止步，像一竿修竹，一块顽石，一柄利剑。
方圆莫名有些动容，动了动苍老浑浊的眼珠，忽然扬声道：“我当年突破下山，意气风发地与别人打了一架，调动起本就动荡的体内灵力，伤了筋骨，以至于多年来，只有靠玄明大阵压制，才能苟延残喘。”
齐漪顿步回头，不解何意。
方圆继续道：“这些年我潜心研究，发现若想平安渡过，还有一法。那就是时刻将自身修为压制在四阶以下。”
齐漪闻言蹙了蹙眉。
四阶是大师境，又被人戏称为法相境。
只因武人一旦到了四阶，便能修成法相，实力与之前，有天壤之别。
方圆这老头之前憋了那么久，这会儿不知怎么肯说了，絮絮叨叨，像是在叮嘱远行的孙女般。
按照他的意思，若是要压制在四阶以下，齐漪今后最多只能发挥出三阶武士的水平。
……
齐漪回到天明城时，已是第三日清晨。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刚扑到床上，便听见了敲门声。
“小姐，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门外传来向立的声音。
齐漪揉了揉眉心，从床上坐起来。
她在山上跟着方圆学了一天一夜的功法。
此秘术功法名叫《囚龙》。
是方圆这些年潜心精研出来的封印之术。
一旦施展开，可以使她的武道修为维持在三阶武士的水平。
这等于是在自我欺骗，但确实有效。
她现在体内灵力已经十分平静了，如臂使指。
按照方圆的说法，她可以就着这个状态，一路暗渡陈仓至九阶巅峰境。
只是此法需谨记，中途不可解除封印。
一旦解除，再想重新封印，需要付出加倍的代价。
这就跟治水一个道理，可堵可疏。
但如果你一直堵着，疏通的时机不对时，那水浪会更大，就有决堤之险。
方圆自己研出了此法，但他却没用。
作为金亭台掌教，他肩上的责任，不允许他沦为一名三阶武士，从九阶至十阶，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达成。
很有可能，一辈子都突破不了。
所以，方圆选择了另一条路。
他用山上的玄明大阵强行辅助他维稳体内灵力，才能堪堪维持住九阶的水准。
可这有一个极大的局限。
那就是，他不能下山。
一旦下山，离开玄明大阵，他根本没有办法承受住那种反噬。
这是一个山上的神，一生艰苦修行，步入常人无法想象的境界。
却在最后关头，画地为牢将自己给圈死了。
齐漪决不会选择这种方法。
不过，她与方圆对比，有一个优势。
那就是她手下有无数兵力，到现如今这个阶段，已经很少有需要她冲锋陷阵的时刻了。
而且，退一万步说，即便她遇险，她也不单纯只是一名三阶武士，她还是一名八阶巅峰的风术师。
她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另外，虽然步入九阶以后，每想要用功德点提升一级，都需要【顿悟】。
但她依旧相信，自己一定会比别人进阶更快。
封印的时间是可以望得到头的。
到时候，她就可以摆脱眼前的尴尬境地。
想到这里，齐漪都不由得庆幸，她在出征前去方圆那里走了一遭。
不然贸贸然上战场，遇上强敌贸然出手，很可能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遭遇严重反噬。
“小姐？”向立见她神思游走的模样，再度开口道，“西域来信，太阳王近期与银图、巴连合作，三军集结，正在秘密练兵。我们得抓紧了，不能再拖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