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漪看着地上的画，眸光一闪，默然不语。
倒是身材高壮、性子耿直的霍岩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贫民窟的孩子都对暗城这么熟悉的吗？”
也不怪他这么问。
天启城之所以还有暗城这种混乱地区存在，正是因为其混乱势力中暗藏的力量不可小觑。
黑白灰三道交杂，盘根错节，牵扯甚广。
这世上，有光的地方就必然滋生黑暗。
李阀留着它，相当于给天启城留了个下水道。
下水有了去处，外面干净的地方自然更好管理。
也正因此，在暗城逗留也是件危险的事。
看今日贫民窟的孩子们只在这附近待着便可知，一般小孩儿是不会轻易往暗城去的。
这可能是许多家长长期总结出来的血泪教训。
“我小时候为了讨生活，在那工作过一段时间。”江雪梨抬头腼腆一笑，没有多说。
倒是霍岩首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他想起江雪梨曾经在班上说过自己的家事。
也许穷人家的小孩儿为了讨生活，就是这样过的吧。
地上，江雪梨寥寥几笔，手又稳又准，十分迅速地将错综复杂的巷落甬道画了出来。
暗城大部分都在地下。
上方是巷落错综复杂的贫民窟，下方是更复杂的甬道。
也许在无数甬道枝叶末端，还连接着整座天启城的地下管道体系。
难怪一些通缉犯多喜欢待在暗城。
原来是因为开溜方便。
这群老鼠们从地下往来逃逸，着实难抓。
“画得真好。”卢佳琪赞赏道。
“只是简图罢了，再多我也记不太清了。”江雪梨抿了抿唇，摇头一笑。
“确实很好。”李晔摸着下巴，忽然出声，笑眯眯地瞥了眼江雪梨。
江雪梨被他这目光看得一愣。
随后又是谦虚一笑，摇了摇头。
何青目光中带着欣赏，仔细端详了会儿那临时绘就的地图，看向齐漪：“这三个地方分别在不同方位，一个个赶去恐怕来不及。”
“暗香楼是声色场所，千金赌坊是赌徒们最爱的地方，这十八层斗兽场则主要是举办一些地下比赛，有关于兽的，也有关于奴隶的。”江雪梨一一解释道。
这三个地方看似都与贸易无关，但实际上有不少交易都是在这样的地方，掩人耳目下完成的。
仔细感受了会儿熊熊的方位。
又看了看地图。
半晌，齐漪开口道：“我先去这十八层斗兽场看看。”
“好，我们一起去。”何青点点头。
……
在江雪梨的引领下，齐漪带着易小满，以及她的八名同学，还有十数名便装的卫兵，来到了暗城。
“没想到，暗城的入口竟然会在贫民窟的公用茅厕后方。”刘文伟捂住鼻子，一边扇一边感慨道。
刚才一走进那厕所，洞口隐约可见的粪坑和扑面的臭气，差点没熏得他当场吐出来。
这些公子小姐们哪儿见过这场面。
这短短一段路，几乎是全程憋着气，脸都要憋青了。
“不同的巷落入口设置不同，我只是对我们落叶巷的入口比较熟悉一些而已。”江雪梨无奈一笑。
“这暗城我还是第一次来，”卢佳琪难看的脸色已恢复几分。
她推了推眼镜，好奇地四处张望了会儿，感慨道：“没想到，城西贫民窟的地下，竟然还有这样的街道。”
从所处的甬道继续往前走。
与其他甬道相互汇合，视野会逐渐有一种开阔之感。
到得现在，已经完全与地面上的街道无异。
两边多是打地摊的贩子。
这地下没有路灯，多是用蜡烛或纸糊的红白灯笼照明。
火焰跳动间，光影闪烁，衬得整条街犹如鬼蜮。
更别说这路上行人，多数带着各种武器，浑身凶悍气息。
还有一些干脆蒙着面，或是戴着稀奇古怪的面具，看着愈发诡异。
齐漪等人也买了面具戴上。
他们这群人人数众多，而且衣着光新亮丽，从头发丝到鞋尖都精致得一丝不苟，着实有几分扎眼。
才刚出现在主街中央没多久。
便有不少不善的目光，明里暗里打量起他们来。
“喂！你干什么呢？！”见同行的卢佳琪被一个穿着破烂灰色麻布衫的男人有意无意撞了下，霍岩忍不住握紧拳头，怒目骂道。
“别在意，他们不知道我们深浅才会过来试探。”江雪梨低声道，“在暗城，隐忍低调些会活得更长久。”
然而可能是性格使然。
江雪梨能忍的事，霍岩等人却忍不了。
哪怕是一向看起来沉着冷静的卢佳琪，都冷眉一扬，几乎是刹那间便拔出了自己的峨眉刺。
一手拽住那灰衣男的腕关节，同时峨眉刺一拍。
这一击本质是劝退，外加给些教训。
卢佳琪他们在学校里的实战演练，几乎都是点到为止。
哪知那灰衣男却膝盖一软，就地一跪，死死抱住卢佳琪的腿，哎哟哎呦大声哀嚎起来。
“杀人了！杀人啦！这几个是专门来砸咱们千刀会的场子的！”
卢佳琪眼睛睁大，难以置信地看向脚边这癞皮狗一样的男人。
下一瞬，只听叮叮当一串金属交击的声响。
这刚入城的前街两岸，齐刷刷站起来一群牛高马大的男人。
人人手上握着把刀，满脸不善地看着齐漪一行人，几乎不动声色间，就将他们给围了。
其余路人似乎对这情况司空见惯。
只稍稍绕几步路，便离开了此地。
连看热闹的兴趣都不多。
“千刀会又开始坑新人了。”有人暗笑。
“那几个年轻崽子以为戴个面具别人就瞅不出来了，那做派，一看就是一些富家子弟贪新鲜来暗城玩儿的……”
“上回绑的那两个，听说换了不少赎金呢，啧啧啧，要不是千刀会把这块地给占了，老子都想干一把。”
……
“唉~”眼见事态急转直下，江雪梨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千刀会这种钓鱼勾当的钩太直，可能也只有她这群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同学会上钩了。
被这脏臭的混混紧紧抱住腿的卢佳琪淡定不在，已经有几分恼羞成怒。
她峨眉刺转拍为刺，这一击下去，若对方不闪避，势必要见血了。
江雪梨忙阻止了她，从卢佳琪手中拿过她的钱袋子。
同时跑到街边的持刀灰衣男人群中，对着其中为首某人点头哈腰笑着不知说了些什么。
不过一会儿工夫。
那群人竟然散开了。
“江同学好本事。”看了场好戏的李晔噗嗤一笑，夸赞道。
“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齐漪好奇道。
“底层混的，基本都是求财，而且更会权衡利弊。”江雪梨叹道，“有这些卫兵大哥跟着，如果他们在这儿出事，那上面再不想管，也不得不做做样子了……”
听着有几分道理。
齐漪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也不知是不是真信了。
有江雪梨引路，几人很快来到了一座巨大的红木门前。
门口镶嵌着一对染血的刀斧，下方是兽头，凶悍气息扑面而来。
十八层斗兽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