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呀，是山里的两头狼，回来了。”
老王头儿笑了笑又继续说道：“那时候，不是除四害打狼么，狼窝山上的大狼群，死的死，伤的伤，民兵团端着五六半上山打的，基本上都没打没了。”
“你想，那枪声有多吓人？”
“方圆百十公里的狼它魂都吓跑了，统统躲进了深山里面。”
“嘿，就剩两头，整死都不走。”
“当时大队部都不知道，谁知道它们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趴着呢？也不知道躲在哪个深洞里，拿了烟熏，拿了土炮一个洞一个洞挨着挨着的炸，都没把它们炸出来。”
“后来，不是放了兔子进去么？”
“没想到，全便宜这两头狼了。”
“那一年冬天，下大雪，雪压得太厚封了山。”
“来年开春，大队部的人兴冲冲的上山，打算将兔子搂了打牙祭，却发现兔毛都看不见，四下一搜寻，发现了新鲜的狼粪，才发现是还有狼在这儿？”
“当时那家伙，给咱们气坏了。”
老王头儿说得眉飞色舞，连比带划的说：“大队部又组织人手，上山堵了它们好几天，又是烟熏又是火燎的，总算是把它们逼了出来。”
“两头土狼，一公一母，长得那叫一个壮实，少说长了二三十斤的肥膘，那一身的皮毛油光水亮的，蹿得也快，几分钟就跑没影了。”
这些事，就连司野人都不甚明白。
老王头儿娓娓道来，就连他也听得忍不住笑：“是是是，我也听老辈子说过，当年这第一窝的兔子，找过来可不容易，整个大队忙活了两三个月抓来的兔子，全便宜这两头狼了。”
“那后来呢，那两头狼打死没有？”林灿又跟着问。
“没打嘛，看到那两头狼之后，咱大队部的书记惦记上了，不想伤了这两条狼的皮子，一卷狼皮能换两袋水果糖呢，就寻思活捉它们两，在山里下了夹子，结果这两头狼楞是不上当。”
“当时，就忍了这么一手，这两头狼就跑没影了。”
“没曾想，等到夏天的时候，这两头狼又跑回来了。”
“这次回来，就是一群了。”
“两头大狼，一公一母，带了3头小狼崽子，浑身的肥膘都被饿没了，那头公狼的腿也瘸了，应该是在山里被猞猁逼得没有办法，只能冒险跑回来，往大狼洞里一趴，就再也不肯出来了。”
林灿却很惊讶：“那你们怎么知道，是被猞猁逼的呢？”
“肯定是猞猁嘛，这山里除了山猫，还有谁能把两头肥狼搞成这个样子？”
司野人接过话来说：“咱们这边的狼，它的从属是欧亚灰狼，山里人喊的青头混，别看它个子不大，可是牙尖嘴利的，性格非常凶猛，以前山里不少小孩儿都被叼了去，它是真的要吃人的。”
“而且是成群结队的，连豹子看了都得后退。”
“能制住它的，只有猞猁。”
林灿却很讶异：“那头公狼，不是腿瘸了么，为什么非得是猞猁呢，会不会是被狼群驱逐的呀，有这样的可能么？”
“不会。”
司野人笃定的摇头说：“狼群下手没这么狠，你要知道狼是群居动物，哪怕是两个不同的狼群打架，彼此都很有默契的，不会去伤害同类幼崽，有落单的反而会收编照顾，也是壮大狼群的手段。”
“而狼一胎呢，通常是七八头小狼。”
“只剩三头带回来，那肯定是跟猞猁搞了一场血战，八九不离十。”
“哦，那后来呢？”林灿又继续问。
“后来呀，后来就被咱大队部书记看上了呗。”
“吃了咱的兔子，得让它狼皮来换，那时候咱们队里还背着打狼的任务呢。”
“那时候派的是山里的老猎户，端了望远镜，趴在山头上去看，一看就五头大狼了，就养着呗，今年的任务就一口气完成了。”
“这就叫，舍不得狼皮套不着狼。”
老王头儿笑着说：“夏天的时候，不太好搞，就打算养着吧，等到入冬的时候大雪封山，那狼有脚印就跑不掉了，追上去一锅端，那时候冬毛也长起来了，还能多换几袋水果糖呢。”
林灿听得新奇无比。
没想到两头狼还有这般一波三折的命运。
他也隐约猜到了后续的发展。
“该不会是……猞猁又追来了吧，把它的狼崽子给咬死了？”
“那可不是么。”
这次是王三叔接过了话头：“那时候，咱们大队部把这几头狼当宝呢，咱们都趴到山头上去看过，那几头小狼崽子长得还挺好。”
“结果没几天，就被一头大猞猁给追过来咬了。”
“这一群狼，应该是堵在了洞子里面，还有三头小狼崽子，都被那头大猞猁给活活咬死，就剩那一头瘸子公狼跑掉了。”
林灿听得嘴都张大了：“你是说，一群狼被堵在洞子里面，被一头猞猁给咬死了？”
“那可不是么，咱们去看的时候满地都是血啊，几头狼崽子被叼到了洞口，那头母狼浑身的皮子都被抓烂完了，肚子里的下水全都被掏来吃了。”
“就剩那一头公狼不在，把咱们大队部的书记气得半死，恨不得活剐了它。”老王头儿说。
“不是吧，三叔……”
林灿仍觉得难以置信：“你确定一头猞猁，能干得过一群狼？”
“那你以为呢？”
司野人接过话说来说道：“猞猁这东西，凶过虎豹，别说是两头狼了，就是再来两头也不够看的，咱们的猎犬进山看到它，哪怕一群它都不怕，它想走就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一路都是闲庭信步，连树都懒得上，哪怕是比特都不敢上去咬它。”
“我去，有这么凶吗，那你意思是说，现在这山里都还有猞猁吗？”林灿满是惊喜的问。
“有啊，只不过比较少见，这些年退耕还林，环境好起来了，咱们这一片有几条生态走廊恢复了，从秦岭迁徙了很多野生动物过来。”
司野人又笑着说：“不仅是猞猁，还有狼，黄喉貂我也看见过，这山里面好多红外线摄像机的，但这些东西看看就好，你要是敢惹它，你是惹不起的。”
“是么，那有点意思啊。”
林灿万万没想到，这一趟伏牛山竟然有这么多收获。
可他已经被这头狼的命运，给深深吸引。
“那后来这头公狼呢，它肯定是回去报仇了对吧？”
老王头儿点头说：“那肯定啊，狼这东西记死仇的，它一家老小都被干掉了，它不拼命才怪。”
“后来呀，咱们也挺可怜它的，这头瘸狼也不肯走，天天晚上趴在石头山上，对着月亮惨嚎，那声音听起来老碜人了，听起来那叫一个惨啊。”
“当时村里的老辈子说，这是老狼嚎丧呢，打了也不吉利。”
“连大队部书记都说可惜了，这山上的狼群都被打没了，就剩它这一头独狼，还惨遭了灭门之祸，再伤它性命就有点不仗义了。”
“就说算了吧，它喜欢就让它呆着吧。”
“再后来，这头狼就在狼窝山上住了下来，它因为瘸了腿嘛，就只能三条腿走路，村里的老辈子就说，这是在养爪子呢。”
“说它舍不得磨掉了爪子，想把指甲留长，才和猞猁有得一拼。”
“它哪儿也不去，就是憋着股劲在等着报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