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来越深。
火光，却是越燃越旺。
大白卧在一旁，眼中偶尔也有悲伤流露，它虽是条狗，但也知道带它一起下墓的云成，还有那个不着调胖子没了。
至于李初一三人，交情不深。
但有一句没一句聊着，也算是甚欢。
“两位，我来这里，你们随意，不用跟着我。”，李初一说了句话，便是缓缓起身。
在他身后，正是那四座大殿。
听佛殿，里面有一尊不断发出玄奥佛音的泥塑佛像。
超脱殿，空空如也。
聚念殿，那里面自成空间，是密密麻麻的一指高的黄色小花，每一朵，都是对应了‘虚假’世界，天外天中的一方大千世界。
焚念殿，其中只有一座大鼎，燃烧着永不熄灭的幽蓝火焰，是来焚烧那些黄色小花的。
夜色下，李初一就这么看着这四处大殿。
十二仙命，十维生灵哭坟娃被刨出的心脏，‘黑色双诡’上摆着的那颗凄惨，面目全非头颅，超脱之法，轮回有诡……
一道道念头，不断在他脑海中回荡而过，不断交织在一起，让他难以理清。
“哎。”
最终，也不过汇聚成浓浓一道叹息。
接着，李初一就那么一座座大殿不停走过，仔细打量着，一个角落都是不肯放过。
见他这般，渔旦两个有些面面相觑。
“这李道友，怎么奇奇怪怪的。”，他不由嘀咕一声。
“我早就这么觉得了。”，劫三很是小声，“他还是创世神魔，修行路数也是怪异，好像和当年的十三字仙，出自同一个地方……”
“总而言之，就不是个正常生灵。”
劫三使劲蛐蛐着，反正大家都是凡人，也不怕对方听见。
而李初一，带着大白走遍道观每一个角落后，最终，在听佛殿中停了下来。
如今他是凡人，且经历那么多事情，看着曾经那些相熟之人，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直至死绝。
还有那十二条仙命，如挥散不清阴影一般，压的他近乎喘不过气。
此刻陡然退去一身修为，疲惫和倦意，如潮水一般向他涌来，让他忍不住的，眼皮开始下沉。
最后，竟是靠在那尊泥塑佛像之下，听着耳畔那不断缭绕的佛音，沉沉睡了过去。
“呜……”
大白呜咽一声，也是靠着李初一，蜷缩着尾巴，就那么卧了下来。
“李道友？”，渔旦站在殿门外，忍不住朝着殿中呼喊着。
见李初一就那么睡了过去，又是一阵心中无言。
“这家伙，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说睡就睡。”
劫三也是凑了过来，有些狐疑道:“李道友此人，心居然这般大？”
“咱们都是凡人，若是趁这时把他砍了，那他就真白死了。”
不过下一瞬，两人猛地瞳孔一缩。
不可思议之事，发生了。
只见那三丈佛像之上，一道道柔和金色佛光开始缓缓落下，似带着暖意一般，就这么把李初一笼罩着。
“这……”，渔旦屏气凝神，紧紧盯着李初一，似想看出个什么。
“渔道兄，我等去何处？”，劫三忍不住问道。
“等着，我倒是要看看，这李道友到底怎么个回事。”
渔旦长舒口气，“这漫长岁月中，从未碰见过这种事，也从未见人，在灭世观中引起这般变化的。”
听佛殿中。
李初一却是仿佛沉入梦乡，他自己的记忆，则开始慢慢散去，好似成了另一个人那般。
而他手臂之上，十二道中的第一道，随着光芒一闪而过，再不见踪迹。
……
“让开，让开……”
一条乡间小道上，一个浑身满是补丁的小娃，正背着个背篓，踏着清晨露水狂奔着。
小娃约莫七八岁，比同龄人瘦小一圈，眸子也不是多明亮，浑身都是一股子乡土气。
像他这般的，穷乡僻壤比比皆是。
不过，这小娃动作麻溜，精气神却是不差。
“哎，这娃子可怜喔。”
“是啊，无父无母的……”
两个扛锄的庄稼汉子，给小娃让开道，望着对方小小背影，不由一阵感慨。
而那小娃，却是背着背篓，一阵小跑后，越过一个土坡，一百十号人家规模的村子，就是映入眼帘。
村子落在山脚下，看着依山傍水，却是透露着一股衰气，不怎么富裕就是。
小娃背着大背篓，踉跄来到一处人家。
“婶儿，我回来了。”，他动作很是小心翼翼，像是怕惊扰到人家。
这时，一个面黄妇人，约莫三四十岁，穿着身藏蓝短打衣裳，从屋内走了出来。
盯着那一背篓清脆猪草，又抬头看了眼天色，面色不忍道:“娃啊，你又起那么早？”
小娃也是挠了挠后脑勺，满脸笑着道:“不算早，我后半夜起来的。”
这几年来，老天不作美，旱灾涝灾赶着趟儿似的，谁家都没个好日子过。
就眼前村子来说，也就几户人家，养了几条瘦猪，全村眼巴巴指望着，年底能吃上口肉。
院子里，小娃低着头不语。
他年龄小，醒事儿却早。
他明白，在如今这特殊时候，山上一根木头，一丛草，一些枯柴，都值得两个汉子计较上那么半天，谁也别想多捡。
眼前村子人少，在附近十里八村的，没啥存在感。
且他人这么小，也争不过别村的。
所以只能每天冒着夜色起床，摸黑跑个很远路，打些猪草回来。
不然，也对不起他吃的那百家饭。
“婶儿，我想快着把猪喂大，年底大家开开荤。”
“知道，知道了。”
妇人笑着把背篓接过，又道:“桌上有苞谷馍，你去吃吧。”
“谢谢婶儿。”
小娃欢喜冲进屋内，看着桌上灰黄干巴馍馍，咬了大口，差点没被噎死，忙喝了口水才顺了下去。
“哎。”，妇人不禁摇头。
又走了过去，把小娃身上薄衫脱下，接着从柜底找了块褪色红布，开始缝了起来。
此外，这小娃如今并没有个大名儿。
按村里几位长者说的，如今这个年月，起名早了不好，难养活，过了十岁这个坎，再起名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