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吗？”
苏爸似乎没有丝毫迟疑，反问的口吻那么坚定，理所当然的模样让苏星河彻底寒了心。
“…就当我是吧。”
苏星河怔怔地注视着苏爸，酝酿好的满腔语言突然都变得说不出口，就好像是燃起的火星遇上了倾盆大雨，直接从里到外透心凉。
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她早就知道不是吗？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苏星河轻笑了一声，微微扬头，头顶上，白色的天花板在此刻变得有些炫目，她将已经涌入眼眶的些许湿润狠狠地逼了回去，轻声说完，低下头，快速而沉默地吃完了剩下的三明治。
*
梁云珍和傅恒之回来时已是中午。
“星河，你爸呢？”
梁云珍放下包，径直走向餐厅，她望了望四周，没有看到苏爸的身影，只看到在厨房忙碌的苏星河。
“下去了。”
方才她和苏爸相对无言，苏爸直接说了声“去看奶奶”便离开了家。
“倒是个大孝子。”
梁云珍低声道，傅恒之已经收拾好东西走到厨房，帮着苏星河洗菜。
\"老妈，我爸似乎挺生气的。\"
即便早已在微信里和梁云珍复述了方才的事情，苏星河还是忍不住再次提醒，“奶奶会不会又说些什么，我怕我爸他......”
“没事。”
梁云珍淡淡道，乌黑的眸子望着熟悉的家，眼底盛满了感慨，却没有了迷茫，“我们没有错，他要是说话不好听，你也别惯着他。”
说到做到。
苏爸一回家，就将梁云珍拉进了主卧，坚硬的房门和呼呼作响的油烟机都挡不住那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传入苏星河耳中，让苏星河有些心神不定。
不知何时，傅恒之已经接替了苏星河“大厨”的位置，苏星河站在卧室前的走廊上，定定地看着主卧那扇门，脑海中想了很多很多，又似乎一片空白。
她轻叹一声，准备回厨房继续做饭，扭头便看到傅恒之关切的眼神。
“恒之哥。”
苏星河苦笑着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的双手垂于衣角，早已不自觉攥紧，仿佛这样便可给予自己更多的力量。
她当然不笨，无数次午夜梦回，辗转反侧间明明早就想到过今天的局面，可是还是太突然了。
父母明明一直那么恩爱和谐，泼辣又干练的梁云珍和温柔又细心的苏爸多么般配，虎妈猫爸的组合深深印在苏星河心里，陪伴着她一步步长大，她以前从未想过，有这样一天，他们会吵得如此面红耳赤，天翻地覆。
还不如小时候，父母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教育她，回忆涌上心头，苏星河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时候，梁云珍总是念叨她，看不上她的一些坏毛病，气急了甚至会打她屁股，即便是苏爸也只能在一旁和稀泥，苏星河记得当时的感觉，那时候她觉得家里很窒息，很想快快长大，离开或是反击，让母亲梁云珍能够对她好一点。
那时候总感觉母亲无所不能，父亲什么都听母亲的，没有一点脾气，是小孩的视角太狭隘吗？还是不知不觉间起的变化？
父亲除了服软的好脾气外，原来有这般硬气的一面，而有些“面目可憎”的母亲其实也有自己的委屈，终于长大后才知道，小时候的无忧无虑。
好想回到小时候。
难怪那么多人怀念童年，所谓的怀念，何尝不是想躲避现实？哪怕只能躲避一会儿，就一会会儿就好。
“苏圆，你说够了吗？你现在是在和我耍一家之主的威风吗？怎么，你第一天认识我？你妈做的那么过分，还让我受着？”
“梁云珍！”
“别和我扯什么年纪大，什么是你妈，这么多年，你没说累，我听都听倦了。”
隔着卧室门，断断续续的话语里仍能听出梁云珍声音里的冷意和疲惫，“我很给你面子了，给你们苏家面子了，别给脸不要脸，我也不可能再热脸贴冷屁股了，想让我给你妈道歉，门都没有！”
傅恒之默默走到苏星河身边，伸出左手将苏星河揽入怀中，轻轻地握住苏星河攥成石头般坚硬的右手，用他温热的大手完全包裹住她冰凉的小手。
“你...你...你......梁云珍！这日子你还想不想过？”
“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不过也行。”
和气急败坏的苏爸相比，梁云珍似乎冷静得可怕，她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苏圆，你好好想想，到底你和谁是一家人，如果你觉得苏家对你更重要，你妈最重要，我们......我们就到这里吧。”
“你在威胁我？”
苏爸望着眼前的妻子，放缓了语气，“云珍，我觉得你现在变得好陌生，离婚，什么时候被我们这般随意地挂在嘴边了，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么多问题的，我从未想过和你离婚，我也一直觉得，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运，至于我妈......孝敬父母不是我们做子女的义务吗？别说父母了，就连恒之外婆，以前我不也是当自己母亲孝顺吗？为什么你对我妈就这般残忍？”
“我残忍？”
梁云珍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自嘲般重复了一遍，她敛了敛神情，对上苏爸满是痛苦的双眼，“苏圆，我们的问题一直都在啊！”
只是年轻时候觉得相爱就是一切，为了爱情，她愿意忍，他能够让，再多的委屈都比不过他方方面面的好，她就这么过来了，而现在，她不想再忍下去了。
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孩子们。
“云珍？”
“你妈从头到尾就没正眼看过我，你明明知道的，怎么现在越活越回去了？还有星河，星河是女孩，可她也是你唯一的亲生女儿，你妈的心都偏到太平洋了，这么多年，你管过吗？别和稀泥了，我也不会再纵容了，想让我给你妈道歉，没门！想让我再为你们苏家花一分钱，也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