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高明林不愧是做过领导的人，他见人到齐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一声令下开始做年夜饭。
今年的人口多，女人们分工明确，把各个环节都分别承包了。
李诺的手有伤。大家知道了她是去大凉山那边支教导致的以后，敬佩之余就把她“驱逐”出了厨房。
老爸高明林带着两个儿子和孙子高海洋一起打麻将。
“今天打麻将，谁也不许放水。我可不想赢了钱，还被你妈说是你们故意输给我的。”
老爷子意气风发的样子，好像是当年开会做报告。
“爷爷，您的意思就是赌场无父子呗！”
高小夏坐在老爸身后助阵。
“小夏，你可不许偷看我的牌再指挥你老子。大孙女，你负责监督啊。”
老爷子笑呵呵的说，今天都把你们赢光，正好没钱发红包。
“天呐，爷爷耍赖，这是公然在威胁人吧。”
高小夏一惊一乍的说。
“小夏，别听你爷爷吹牛，他在小区打麻将玩牌都有一个外号。”
老太太正好进屋来拿东西，跟孙女透露一下老高同志的真实水平。
“别瞎说，我哪有什么外号。他们谁敢给我起外号?”
老爷子还不服气。
“上次我碰见老孙头，他说你打牌输，打麻将输，大伙儿都喜欢跟你玩。叫你财神爷！有求必应的那种。”
“哈哈……”
屋里屋外的众人听到老太太说的话，开心的笑起来。
“老孙头那是造谣。他打麻将输给我几块钱，李嫂说他打牌臭，他故意编排我。这都教育你们两年了，让你们不信谣，不传谣，咋还上当受骗呢？”
老爷子坚决扞卫自己的荣誉。
“五条！”
他打出去一张牌以后，对坐在他和高卫国之间的李诺说：“啧啧啧，李老师你看看我这牌……”
“别看了，您给我爸点炮啦！”
高小夏拍着巴掌说。
老爷子挠了挠头皮，对着高卫党说：“打死不胡头一把，你别得意太早。”
众人洗牌。
高卫国想起有一次自己提出要给家里买个自动麻将机。老爷子坚决反对。
他说棋牌室用自动麻将机，那是怕有人作弊。自己家人打麻将，他最喜欢听的就是洗牌时候那“哗啦哗啦”的声音。
高卫国觉得老爷子就是抠门，舍不得花钱。在这方面，自己有些像父亲。
老爷子说这跟抠门没关系。你们仔细听，这洗牌的声音，既像小河流水潺潺，又像元宝堆成山。多好听！
那种机械洗牌的声音嘎啦嘎啦的，没有一点儿美感。
不得不说，老爷子骨子里既有文人的倔强，又有雅士的浪漫。
“雨欣，你会打麻将吗？”
高海洋回过头问身后的这个妹妹。她静静地坐在他的身后观战，甚至听不到她喘息的声音。
“我只在电视上看到过。”贾雨欣说：“上学的时候我大多是住校。周末回家也是跟姥姥在一起的时候比较多。我爸父母去世得早，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我的记忆中，他和我妈总有忙不完的事情，经常不在家。我也埋怨过我爸，可是他说穷怕了，这么忙着赚钱，就是不想再受穷了。”
贾雨欣一口气说了很多。她今天看到干爸一家人这么其乐融融的，心底里也很思念父母。
“欣欣，今天过年了，咱不伤心啊。过完年，我催一下新加坡那边，看看预约的时间能否提前。咱们顺便去东南亚那几个国家都玩一圈。”
高卫国见贾雨欣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赶紧岔开话题。
“大伯，我也要去。我陪着我姐。”
高小夏立刻开始申请同行。
“你估计没时间去了。”高卫国说着话，心里在想，如果你去了，段家姐妹就曝光了！那家里还不得炸了营？
“为啥?”
高小夏表示不理解。
她见贾雨欣面带笑容默默不语，感觉这里面有问题。
“等回家了问你爸。现在还得保密。二饼……”
“麻将准备收啦，菜都好了，马上开饭！”
老太太在外屋喊了一声。
“算了，这把不打了，吃饭！”老爷子一看自己这牌烂得一塌糊涂，干脆直接推牌散伙了。
几圈牌打下来，老爷子还真没输。
“老婆子，跟你汇报一下战果。我小赢二十元。”
老爷子算完账，赶紧跟老太太报喜。
老太太端着一盘菜过来放在桌子上。跟老伴显摆地甩着那张二十元的钞票。
“拿来吧你，上交财政了！”
老太太眼疾手快，二十元钞票易主了。
老爷子嘬着牙花子说：“一大年就赢这一回，钱没等捂热乎呢，还上交了！”
今天家里一共十一口人。围坐在一张餐桌显得有点挤。
老太太坚决不同意分桌用餐。说挤人不挤嘴，过年了就得团团圆圆的。
于是她指挥孙子孙女上阵干活。老两口和刘姨的靠椅不变，给贾雨欣换坐在一张高背椅上。让其他的晚辈们都换成了塑料凳子。这还是几年前搬家请客吃饭的时候买的。没想到今天又派上了用处。
“嗯，我说一下啊……”
老爷子清了清嗓子说：“今天是除夕，承上启下的一天。过去的一年，大家都平平安安的过来了，值得高兴。特别是今天，老大带了李娜，李诺回来，既是老邻居重聚，也算是咱家的队伍又壮大啦。还有欣欣的加入，感谢刘嫂子让我又有了一个孙女。这些都是值得庆贺的事情。还有……”
老爷子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说，突然感觉大腿传来熟悉的痛感。
老太太悄悄在桌子下面掐了他一下。
“还有，在开饭之前，有个最重要的环节……”
老爷子揉着腿，果断地直接进入最后的环节。
“发红包！”
“高小夏，你抢了我的台词！”
高海洋慢了一步，被高小夏抢先说了出来。
“哈哈……”
众人皆开怀大笑。
一顿饭吃了近两个小时。高卫国早早就把贾雨欣送去卧室里休息。
她吃的少，也不能久坐。
哈里吃饱喝足陪着她去屋里玩。
李娜和李诺第一次和高卫国一家人在一起过年，一起给二老以及刘姨都敬了酒。又和高卫党夫妻俩喝了一杯。
“卫国，把你放在最后呢，我们姐俩是准备分别敬你一杯酒。”
李娜说着话，给自己和李诺的小酒杯里倒满了酒。
“你俩都没少喝，能行吗?反正我也没喝酒，要不就算了吧。”
“这杯酒必须敬！”李娜坚决地说：“小诺跟我说了你做的那些事情。你是个心有大爱的人，姐佩服你。而且姐这一年也没少麻烦你……”
“姐，你做报告的水平跟我爸有一拼！”
高卫国笑着说：“咱俩光屁股娃娃，还至于你这么郑重其事的谢我?”。
“谁跟你光屁股……你媳妇儿还在呢，瞎说啥?”
李娜臊得满脸通红。看着李诺说你也不管一管你男人那张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李娜姐，你赶紧喝酒吧，我发现我哥现在的嘴皮子赛过马三立，气死郭小胖！你斗不过他。”
高卫党呵呵笑着打圆场。
“行，都在酒里了！”
李娜也不墨迹，一口喝光了杯中酒。
“卫国，我也敬你一杯。”
李诺端起酒杯说：“我不做报告，但是，我真心替孩子们感谢你。”
李诺笑盈盈的说完，也一仰脖干杯了。
高卫党瞅了瞅媳妇，夏雪莹心领神会。
高小夏见父母往杯子里倒酒，明白是轮到他们一家人给大伯敬酒了，也端起饮料加入进来……
高明林跟老伴儿对了个眼神。
老爷子其实内心深处是更偏爱小儿子的。一来是因为高卫党从小学习成绩好，二来是因为儿子做了教师，也算继承了他的衣钵。因此他觉得小儿子比大儿子更有出息。没想到，现在不知不觉中，大儿子俨然成了家庭核心。
老太太与老伴儿不同。大儿子当兵吃苦受累，还曾经受过重伤。结婚以后又离婚，十几年形单影孤。当妈的想想都心疼。知道他不怎么会做饭，所以总喊他回来吃点好的。
现在看到这么多人都对大儿子礼貌有加，说明大儿子真的有出息了！
前阵子听他说在澳门那边中了奖，自己还担心他有钱了会乱来。没想到他悄悄地塞给自己一张卡，说留300万给老两口养老用。
啥时候他能娶李诺进门就好了，到时候这三百万拿给儿媳妇，让他俩换个大房子住。
吃过了饭，高海洋说自己要早点回去。跟众人道别后一溜烟地开车走了。
高卫国又陪着父母和刘姨一起玩了一会儿友谊麻将。
看看时间快到了晚上七点钟了。高卫国说女儿今天还要早点儿休息，于是和李娜四人一狗同车返回。
李诺也一起告辞出来回家。
高卫国本想带李诺回去。但是李诺说今晚要再陪母亲一晚，明天再跟他联系。
开车给李娜送到家门口，李娜跟贾雨欣拥抱着告别。下车时塞给她一个红包。
刘姨留高卫国在家里看春晚，高卫国笑着说自己已经很多年都不看了。让贾雨欣和刘姨早点休息。
贾雨欣拿出来好几个红包，跟高卫国汇报都是谁给的。
高卫国说都是长辈们的心意，你尽管收下吧。春节嘛，红包就是图个吉利。
他今晚没有再回去爸妈那边。估计爸妈以为他去跟李诺过二人世界，也没有再喊他过去。
高卫国回到家里，他给句容，杜欣，戴局长甚至省体彩中心李主任那些人都分别发了拜年信息。
自己的手机短信和微信上也收到了不少拜年的消息。其中有几个内容基本是相同的。估计是转发自同一平台。
他只给自己的几个女人和黄山，韩玲这样关系密切的同事回复了。
以往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他在给客户，给领导恭恭敬敬地编写拜年的话。也不知道领导是否能记住自己曾经问候过他。
他偶尔会接到回过来的消息。内容大多也只是“谢谢，同喜。”或者“同样的祝福送给你”这样敷衍的话。
网上的一个段子说，过年的时候，领导也许不会记得谁给自己发过消息或打过电话。但是，肯定记得谁没有做这些事情。
这句话透出无奈，真是简单又精辟。
这几天同学群和同事群里会热闹一些。不过，那基本都是在出现了一个红包大家疯抢之后。
想到这里，高卫国去公司同事群里发了一个两百元的红包。原本沉寂的群里顿时像肉骨头丢进了鳄鱼池……
同学群他早在王军去世后就退出了。
他从来就不是焦点人物。退群以后也没有人私信问过他为什么退群。直到他从澳门回来后不久，陆续有十几个同学加他微信，他都没有理会。
高卫国站在阳台的窗前，望着外面的万家灯火。脑海里回忆着过去的一幕一幕……
过了一会儿，他又跟段红梅姐妹俩通了视频电话。
段雪梅说经常把手机贴在肚皮上，把他发来的语音消息放给孩子们听。让他俩熟悉一下父亲的声音。小家伙们好像很高兴，每次都在肚子里手舞足蹈……
高卫国忍不住流下幸福的泪水。
结束通话时，他让段雪梅记得联系秦雪，尽量提早跟医生见面。现在贾雨欣病情发展的速度，有些让他忧心仲仲。
挂断了电话以后，刚刚晚上九点钟。
城市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好几年了，高卫国为此也吐槽过。不过今年他觉得禁放规定特别好。
因为他可以早早地上床，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