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再次像聚光灯般，齐刷刷落到段攸身上！
他们分明注意到，这位平日里杀伐果断的陛下，此刻虽努力维持着面色平静。
指尖却在御座扶手上悄悄攥出了几道浅痕，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悲伤，还是被角落里几位眼尖的老臣精准捕捉到！
帝王向来被说“无情”，似乎天生就能舍弃任何亲情去顾全大局。
但谁都知道，帝王并非从一开始就铁石心肠！
是一次次朝堂博弈的算计，一场场生死存亡的抉择。
让理性与感性在心底反复碰撞、撕扯，直到感性被磨得越来越淡，最终只能逼着自己选择最利于江山的理性！
段攸沉默了片刻，指节微微泛白，随即缓缓抬起头，轻轻点了点头，像是终于下定了某个沉重的决心。
他目光锐利地扫视过殿内众人，将每个人的神色都收进眼底。
这才压着嗓音，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沉声说道。
“此事，就交给公与负责！”
“三日之后，务必准备好五千人。其中二代官宦一千人，要从五品以上官员家中挑选，务必是身家清白、无不良记录的子弟；“”
“至于剩余的四千人，就用他们的贴身侍卫补充，侍卫需选武艺精湛、忠心可靠之辈，既能保护这些官宦子弟，也能在舰队中充当战力！”
“这一次，我会亲自安排一位皇子，再加上十位段氏族人。”
“段氏的血脉不能只躲在后方，也该有人站出来，为大唐的存续担一份责任！”
“至于人员的具体名单、随行的物资筹备，就全由公与来定夺！”
听到段攸的命令，沮授不敢有半分迟疑，连忙上前一步，躬身拱手，声音洪亮地领命。
“老臣遵旨！定不辱陛下所托！”
沮授心里跟明镜似的，从自己开口献策的那一刻起，确定人员名单这个烫手的任务，就注定要落到自己头上！
这差事看似手握筛选大权，风光得很，实则是个明摆着得罪人的活。
选得好了，没人念你的好；
选得稍有差池，或是没遂了谁的心意，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了！
不管是皇宫里那些盼着儿子平安的妃子，还是朝堂上护犊子的大臣。
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是陛下定的规矩，没人敢怨、也没人敢恨段攸。
可自己不一样，作为率先献策的人，又是具体执行的官员，妥妥的“背锅侠”，所有不满和怨气都会一股脑儿撒到自己身上！
别说宫中妃嫔、朝中大臣，说不定连自己沮氏的族人，或是同乡的乡党。
只要家里有子弟被选上，都会在背后记恨自己。
觉得是自己多嘴，才让他们的孩子去冒这份险。
这种吃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的任务，如今偏偏压到了自己肩上。
沮授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如果田元皓（田丰）还活着。
那位同样敢言、同样有担当的老伙计还在， 兴许这个得罪人的差事。
就能落到他头上，自己也能少受些非议！
只可惜，故人已逝，再也回不来了。
沮授没再多做停留，也没工夫沉浸在感慨里。
他知道时间紧迫，容不得半分拖延，当即转身离开大殿，快马加鞭返回大唐中枢。
一回到府中，他便立刻召集官员，沉声传达了段攸的旨意。
“陛下有令，每位在朝大臣，无论官职高低，皆需从家中挑选一位直系儿郎， 前往神族联合舰队的指挥舰效力；”
“此外，各州世家大族，也需选出族中子弟，数额按家族声望与势力大小定夺，三日内务必上报名单，不得有误！ ”
就在沮授在中枢府邸与诸位大臣唇枪舌剑、反复敲定与神族合作的人员名单时，另一边的段攸，已悄然返回了长安宫殿。
殿外的宫灯刚被宫人点亮，昏黄的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映得御座旁的龙纹柱多了几分暖意，却驱不散他眉宇间的沉郁。
他没有先召集群臣，而是让人先去后宫，请来了姜柔儿与蔡琰两位夫人。
殿内只留了贴身内侍，段攸才坐在软榻上，尽量用平和的语气，简单介绍了与神族组建联合舰队的事。
从神族的强硬要求，到大唐不得不妥协的处境，字字句句都透着无奈。
听着段攸的话，姜柔儿手中的丝帕不自觉攥成了团，蔡琰也下意识挺直了脊背。
二人的心猛地一紧，眼底瞬间涌上慌乱，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小心翼翼地看向段攸。
她们最担心的，就是自家夫君为了大唐“大公无私”，真的要从皇子中选人。
无论是身为太子的段济安，还是性格刚毅的二皇子段锐。
若是被安排去那前途未卜的联合舰队，她们简直不敢想后果。
看着两位夫人脸色苍白、眼神躲闪的模样，段攸轻轻皱起眉头。
他既懂她们的担忧，又有些心疼。
他清了清嗓子，轻轻咳嗽一声，随即放缓语气，沉声说道。
“虽说，此任务关系到大唐安危，确实重要！”
“但济安如今掌着京畿防务，藏锋还在边境练兵，两人都是一军统领，实在无暇领此任务！”
话音落下，他目光落在两位夫人脸上，缓缓问道。
“所以，你俩说说，眼下从其他皇子里选，安排谁去最合适？”
一听段攸的回答，确认自己的儿子不用去，姜柔儿和蔡琰几乎同时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垮了下来，眼底的慌乱也淡了几分。
虽说一想到要从其他姐妹的孩子里选，她们心里也不好受，甚至有些愧疚，但比起让自己的至亲去冒险。
这份“不用自家孩子受苦”的庆幸，还是让她们先接受了这个结果。
姜柔儿与蔡琰都是心思通透的聪慧人，心里门儿清。
这个时候绝不能故作谦虚说“随便选”，更不能絮絮叨叨宽慰夫君，那样只会让段攸更难决断。
眼下最要紧的，是快刀斩乱麻，帮他敲定人选，免得拖得越久，心里越煎熬。
二人各自在心里快速盘算了一圈，随即交换了一个眼神，没等开口，彼此就已明白对方心里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