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仍旧坐在自己那把雕满荆棘与蛇纹、浸透了百年权力气息的座椅之上。
背脊以肉眼可见的幅度佝偻下去，枯瘦如柴的手指死死抠着扶手边缘的雕花。
指腹磨得发红，仍旧有些不太接受，这个足以将他们百年布局碾成齑粉的残酷的现实！
过了许久，他像是从深不见底的冰窟里挣扎着浮出水面。
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咳，缓缓地抬起头。
浑浊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针，扫过在场每一张写满震惊与不安的脸。
最终在空气中凝住，随即看向众人。
一脸严肃的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被碾碎尊严后重新拼凑的决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各位，去准备一下吧！”
“以后，加大游戏的推广，让那些沉迷虚拟的人陷得更深，把现实的骨头都泡得酥软！”
“真实的战争游戏，他们不喜欢，咱们就多打造一些更逼真、更能麻痹神经的。”
“让他们，在虚拟的极乐乡里醉生梦死的元宇宙的游戏！”
“是时候加速一下，咱们的人口清洗计划，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温水煮青蛙，要像手术刀般精准而狠厉！”
“至于分成，按照你们各自收集的灵魂，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一滴血一份利。”
“谁也别想浑水摸鱼，我会分配咱们交易的虫族尸体！”
“至于你们想要拍卖，或者私下研究，哪怕是拆解开研究每一寸甲壳的分子结构，榨干最后一丝利用价值，我不会干涉！”
愚者说完，轻轻挥了挥手，那只曾指点江山的手此刻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却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仿佛这一下耗尽了他胸腔里最后一口底气，示意众人退下！
直到众人如同潮水般退去，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发出沉闷的“吱呀”声缓缓合拢，将满室的压抑关在其中全部退走。
他才从口袋之中掏出那支包装考究、茄衣泛着油亮光泽的雪茄。
他轻轻的嗅了嗅，鼻尖萦绕着烟草与发酵后的醇厚香气。
像是在汲取某种力量，又拿出银质雪茄剪小心翼翼地修甲一下雪茄顶端。
这才用火机凑到茄脚，幽蓝的火苗跳跃着慢慢的烤着雪茄，让烟丝均匀受热，直到茄衣泛起微焦的色泽。
直到将其充分点燃，橘红色的火光明灭间，一缕青烟袅袅升起，这才放入嘴中，重重的吸了一口！
愚者重重的咳嗽几声，胸腔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刮过。
带着一阵尖锐的痒意，嘴里不断吐出成团的、泛着灰白的烟雾，在他面前氤氲成一片模糊的雾障。
已经好久没有吸烟，尼古丁的刺激像细小的针芒扎着喉咙，让他有些承受不住！
愚者呆呆的看着手中的雪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茄身。
心头仍旧空荡荡的，像是被寒风穿堂而过的空屋！
明明，一切都按照自己精心擘画的蓝图所想的方向进行。
可偏偏，总感觉很不舒服，像有根无形的刺扎在心头，隐隐作痛。
作为组织的二级会员，他掌握的情报比任何人都多，那些被层层加密、用鲜血换来的秘密！
他知道神族很强大，强大到能轻易捏碎一颗星球。
他们在神族眼里，不过是一群待宰的、温顺的绵羊！
可他，真的不甘心，那股不甘像野草般在胸腔里疯长。
他想要为人类，找到一个真正自由的地方！
一个没有监视、没有操控，能让灵魂自由呼吸的角落！
不需要被那帮家伙愚弄，能够让人类不被篡改意志，像星辰般自主闪耀，努力突破维度空间的壁垒。
只可惜，耗尽了毕生心血，布下了无数险棋，费尽心机，最终依旧逃不过神族的掌握，像被无形的锁链捆在掌心！
即便现在，已经取得了一些进步，那些微不足道的、在巨人脚下捡拾的碎片般的进展。
知晓这个宇宙，那帮神族也有敌人，那些潜藏在黑暗深处、同样令神族忌惮的存在。
可那又如何？
不过是从一群狼的领地，逃到另一群虎的视野里！
真的拿那些虫族尸体，那些带着外星气息、散发着腥甜的残骸，就能研究出更高级文明？
就能撬开命运的枷锁？
他看着烟雾在指间缓缓消散，眼神里的迷茫像潮水般漫了上来。
如果真的有收获，愚者猜测，那位沉睡在万古冰川之下、血脉里流淌着初代禁忌之力的该隐，他又会苏醒！
他不会允许人类的科技触碰那道属于神权的红线，突破他的掌控。
他不允许他治下的绵羊，摇身一变都变成一群饿狼！
不，不要说饿狼，就算是能对主人龇牙的猎狗，他都不会答应！
愚者突然站起，枯瘦的身躯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将手中的雪茄带着火星扔到地上。
又用穿着黑色皮鞋的脚狠狠碾了几下，茄衣被碾碎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厅里格外刺耳！
胜利的雪茄，呵呵，人类何时胜利过？
不过是在神族设定的牢笼里，做着自以为自由的美梦！
不过是在那帮神族编织的程序之中，像提线木偶般颓废着活着！
……
此时总基地密室之中，墙壁上的暗纹在幽蓝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审判长小心翼翼地看着段攸几人，头几乎低到胸口，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看着几人脸上波澜不惊、仿佛能洞穿一切的平静模样，他内心微微一颤，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泛起细密的涟漪！注意到三人如同实质般的目光，审判长内心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衣料！他感觉，自己如同被剥去最后一层伪装的脱光衣服的人，在这几道目光之下，连心跳的频率都无所遁形，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他不敢解释，喉咙像被堵住般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是小心翼翼地站在那里，双腿绷得笔直，像根绷紧的弦，等着那位华夏帝王的惩罚！
过了许久，密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成了冰，这才听到段攸平静的声音，像山涧清泉般不含一丝波澜：“以后，你不用再负责与光明会的谈判！”
“回头，你负责管理，北美大陆的生产，务必保证物资供应链的顺畅！”
听到段攸的命令，审判长赶忙跪下，膝盖砸在冰冷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一脸恭敬地回话，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庆幸与惶恐：“臣谢陛下宽恕！”
他说完，这才缓缓起身，动作因长时间紧绷而有些僵硬。在段攸的示意下，如蒙大赦般有些轻松地离开密室，脚步轻快得像卸下了千斤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