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0-28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被当作尸体，才能出都城。
原本她满怀着帮助别人的期望进入这里，在雷奥的身边安心的调制药剂。
有虽然不合身但好看的衣裙，有丰盛的食物，有专为她而搜集的满屋子材料……还有虽然不常回来，但时常关心她的雷奥。
怎么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她必须要逃离都城吗？
金妮被老人藏在运送无主尸体的马车上，正大光明的驾车行过都城主街道。
此时已是深夜，薄雾弥漫，云层遮住了月影，只露出一点光晕，
非官员街道的路只有黑暗，但总有夜晚的捡尸人能精确找到死去的尸体──运送去郊区，就可以得到警护的一笔奖赏。
这就是都城里的穷人，糊口的工作。
老人白天是屠宰场的屠夫，与牲畜作伴，夜晚是捡尸人，在街道上寻找无主尸体运送出城。
都是肮脏又低贱的工作，倒很像是柳条巷里的居民。
和几具尸体挤在一起很不舒服，金妮也没有别的办法，她是个无能的女巫，从觉醒到今天，仍然被人类追杀毫无还手的力量。
她什么时候才能成长──什么时候才能拥有强大的力量。
马车慢悠悠颠簸行进着，少有路过的人捂着鼻子走开，谁都没心情去看老头车夫的货运马车上堆着的尸体长什么模样。
金妮听到有别的人和老头打招呼，那是和他一样干着脏活的老伙计，拉着一车的脏污也是要运送出城。
“老东西！你不是病的要死了吗，怎么又活了！哦众神庇佑，你的斧头下又要有死去的生灵喽！”
“哼，今天没带斧头，不然砍的就是你──”
老头最讨厌别人神不神的，从他最开始拿起斧头当屠夫以来，所有人都说他死后一定会下地狱。
怎么的，这群贵族老爷们，觉得自己吃的肉是土地里长出来的吗？
他们吃肉的不觉得自己有罪，反而觉得他这个屠夫，罪孽深重？
“今天怎么路上多了很多士兵，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听说在追一个人，是国王的情人逃出来了？”
身在底层却在乎最顶层的八卦，简直是作死，
老人转过头去表示不想说，将马车拉动离他远了些，仍是被粘上来，
老头习惯了，但金妮真的很难受──太臭了。
“都城的大门严了，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迟一些我还想去喝点酒呢，阿莲娜酒馆还没打烊，我得赶在最后的时间去。”
听他的话，老人多嘴说了一句，“留点钱币存着，别全都花在酒馆了。”
他们的眼前就是都城大门，此时正有一队马车在接受检查，
不知道是哪家贵族带着家人逃离都城，挑在了半夜的时候，被检查的非常仔细。
在贵族快要发火前才终于放人离开，进入马车的贵族还在抱怨，生怕别人听不见，
“在搞什么？！简直见鬼了！幸好能离开，都城迟早要出事！”
一个士兵头目扇了扇鼻子，走到老头的面前打眼瞧了下他马车后的尸体，扑鼻的尸臭迎面扑来，
他不想用手翻动，抽出刺刀，在尸体堆里各个角度刺了几下，然后挥手示意老头，
“走吧。”
就和往常每一次一样，老头抽了老马一鞭子，马车颤悠悠启动，马上就要逃离都城的时候，
身后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等等！”
老头假装自己没听见，照常上路，听见身后的声音大了，甚至还踢了一脚老马。
“我让你站住！”
刚刚和老头聊天的人打圆场，“唉！大人，他老了耳朵不大好，检查过了就让他走吧！一车的尸体还得去郊外处理呢！”
牧师达蒙身边的士兵长抽出了刺刀，指挥身后的士兵去追人并抽箭，“准备！”
“怎么！就是没听清楚而已──喂！死老头子你快停下──！！！”
然而不管怎么样，老头依然不管不顾的驾驶着简陋的马车，甚至加快了速度，
“放箭！”
夜晚的箭矢带着火，纷纷射向去城外的石头路上颠簸行驶的老人，
因着他的速度加快，马车上堆放的尸体被颠的落下一具，砸在地面无声无息。
金妮听到了动静，装尸体的她小声道歉着，“对不起……对不起……”
是她出问题了吧？
那插入尸体的刺刀穿过了她的手臂，哪怕她极力忍耐，没有痛呼出声，也许刀上还是沾到了血迹。
老头子的声音在飞来带火的箭矢下显的很平静，“没事孩子……你是给我们治病的好人，一定拉着你出去！”
可是他们追来了──
箭矢落在了她身边的尸体上，她不敢抬头去看他身上有没有，
“你别管我了……他们抓的是女巫，你把我交出去吧……”
马蹄声阵阵，属于士兵们特有的好马当然比老头的要快，金妮很快就意识到他们正在围了上来，
离得近了，箭密集的再也无法躲避，眼看着数不清的黑影从四面八方朝着驾驶马车的老头飞来，
金妮推开身边的尸体，就朝着老头扑过去为他挡住。
身后一阵剧痛，也有声音在惊呼，“看！就是她！女巫！果然在这里！”
“众神在上！就是她给都城带来了疾病！”
“杀了她！杀了她！”
“把她绑到广场上烧死！让所有的都城人都看着──都是她害死了都城那么多人！”
这些话她都不听，她只看到她到底没能完全挡住所有的箭，老头体力不支，身体渐渐软了下去。
马车压过石头一个侧翻，俩人和车上的尸体都滚落灌木丛中，金妮也不管自己身上伤有多重，用尽全力把他的脸翻过来，
低声呼唤着，“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黑暗中她闻到了血腥味，不知道属于她还是属于这个老头。
花白的胡子颤颤，老头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金妮整个人呆住了，她摸索着自己的衣服喃喃道，“我可以救人……我可以救人的……”
可是救不了一个死去的人类。
“啊──”
终于拦住了人，慢慢包围上来的士兵和达蒙牧师，被她的哭声惊到脚步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