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洁穿着珊瑚绒睡衣，刚刚洗浴过，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散发出淡淡的香波味道。
时令已是寒冬，但房间内温暖如春。
“恨水，看你今天眉头紧皱，心事重重，遭遇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到目前为止，张玉洁并不了解李恨水的身世。
李恨水觉得，对于张玉洁，已经没有必要再向他隐瞒了。
“玉洁，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但我也有苦衷，因为这是我的隐私，也是我的伤疤。”
“恨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管怎样，我还是你的朋友。”张玉洁惊讶地望着李恨水，眼神中饱含着柔情。
“玉洁，我是江州沈家的人……”
李恨水说出了自己的身世之谜，也说了自沈西洲去世后，沈家发生的很多事。
“恨水，你爸爸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同样涉案金额，行贿罪量刑比受贿罪轻得多。
而且，不是送钱送物就是行贿，行贿罪的前提是谋取不正当利益，不是谋取不正当利益而行贿，不构成行贿罪。
比如，省里出台一项科技创新奖补政策，按照规定，西洲集团可以享受，但有关部门就是百般刁难，没办法，只能送钱送物，后来终于享受了。这种送钱送物就不能认定为行贿，因为谋取的是正当权益，而不是不正当利益。”
“玉洁，莫须有都可以定罪，何况沈总真的送钱送物了。说实话，沈总行贿，谋取的不都是正当利益，也有不正当利益。如果沈总真的因为行贿罪被逮捕，我会聘请最好的刑辩律师为他辩护。”
“恨水，你爸不会有大事的。如果有大事，那十有八九是有人故意整他。”
“是啊，就怕有人有意整他。”
李恨水始终不理解，姚金明没少收受沈海淼的财物，仅从缴获的日记本上的记录就有几百万元。
而且，两人还在南方游艇上一起玩过，现在怎么翻脸不认人，拔鸟无情？
仅仅是因为沈海洋出事，与沈家划清界限，表明政治正确吗？
姚金明不怕沈海淼将他供出来？
不过，既然姚金明决意要查沈海淼，一定会让亲信办理此案。
张玉洁又将话题聊到行刑衔接工作座谈会上，说：“恨水，市局为什么要召开这个座谈会？就是现在一些地方行刑不分，本来属于行政处罚的，却上纲上线，上升到刑事处罚，这损害了当事人的合法权益。法不强人所难嘛。
我市望湖县有个乡的村民，利用祖传建造浮桥技术，自费十多万元在河流上建设了一座浮桥，方便河流两岸居民通行，村民设卡点收费。
为什么要建设浮桥？因为政府没有建桥，不走浮桥，要绕行一二十公里才能到达河对岸。
政府部门后来以浮桥是违章建筑为由，将其拆除，还以寻衅滋事罪对家族十几口人实施逮捕。
寻衅滋事罪是万能的‘口袋罪’，什么都可以往里面装。
主导此案的正是冯市长的前任赵明亮。
冯若兰后来接到汇报，震惊、震怒，说了重话，说简直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行政案件和刑事案件，有时候并没有泾渭分明的界限。比如，自媒体造谣生事，有些地方是行政立案，给予行政处罚；有些地方是刑事立案，给予刑事处罚。
冯市长特别关注行政案件和刑事案件的界限、转换、衔接问题，提议召开工作座谈会。”
李恨水说：“冯市长懂法律，更懂人情。法不外乎人情。法律的执行不能脱离人类的共同情感。
比如你刚才说的案例，政府不能提供有效的公共产品，不在河流上建桥，老百姓过河很不方便，有村民自掏腰包建桥，收取过路费，就算强制收费，也只是违法行为，恐怕还无法上升到犯罪的程度。
现在倒好，十几个人因此被抓，简直是满门抄斩！望湖县警方在办葫芦案！我的一位律师朋友说，以寻衅滋事罪被判刑的，多半都是葫芦案。”
张玉洁说：“恨水，我很佩服冯市长，不仅为人正派，而且一身正气。还有文江英书记，也是如此。她们都是深受我尊重的领导。贪官、恶官是有的，但好官也有很多。”
这时候，冯若兰给张玉洁打来电话，让她通知李恨水，两人一起去她的房间。
李恨水心中纳闷，冯若兰为什么不单独见他？怕人看到说闲话？
很有可能。冯若兰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这可能是职业习惯。
就像上次在金汤温泉山庄，冯若兰是去了他的宿舍。
冯若兰的房间。
她穿着睡衣，一副慵懒的神色。
灭绝师太，也可以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
平日里，她太忙了，晚上难得有休闲时间。
很显然，晚上的谈话是私人性质的。
让张玉洁也过来，只是怕引起别人不恰当的联想。
“恨水，今晚的谈话是私人性质，你不用有什么顾虑，也不要有什么压力，有什么说什么。”冯若兰鼓励道。
李恨水说了对桑兆庆的印象及坊间传闻。
“恨水，桑兆庆的情况，我也了解一些。这个人作风霸道，口碑不好。我来云川后，想调整他的工作，但阻力太大，阻力来自方方面面。我也只能作罢。”
冯若兰顿了顿，接着说：“但桑兆庆这种人，还是不能在县公安局长位子上长期待下去。下一步，还是要调整他。”
张玉洁插话道：“李书记，冯市长很快就升任市委常委，省里已经研究通过了，文件即将下发。”
李恨水欣喜地说：“恭喜冯市长高升。”
冯若兰淡淡地说：“平调而已，还是副厅嘛。恨水，云河县社会治安形势并不乐观，至少我了解到的情况如此。我希望你能在深入调查研究的基础上，全面了解情况，提出针对性的解决措施。”
李恨水知道，冯若兰这是对他的充分信任。按理说，这些工作应该是桑兆庆做的，但很显然，冯若兰并不信任桑兆庆。
离开冯若兰房间，李恨水又去了张玉洁房间。
“玉洁，能不能去我的出租屋一趟？”
“去你的出租屋？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
李恨水也不隐瞒，说了涉及姚金明违法违纪证据材料的事。
李恨水的想法是，一是让张玉洁从专业的角度分析判断，关于姚金明的材料，触犯哪些罪名？能不能形成证据链？
二是商量如何保管证据？一旦他受牵连，证据由谁保管，如何让证据发挥作用？
“恨水，我现在是一个已婚的女人，大晚上同行，好像不太妥当吧。这样吧，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