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胡立新拖着疲惫的身躯,坐着面包车,重新回到青江线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时间,是早上七点。
县医院那边传来了确切的消息,林灿的命,算是保住了。
那一刀虽然凶险,万幸的是只差了那么一丁点,贴着脾脏擦了过去,没有伤到要害脏器。
不过,虽无性命之忧,但这“伤筋动骨一百天”是免不了的,短时间内,林灿是别想出院回镇里主持工作了。
胡立新坐在副驾驶上,车窗开了一条缝,凛冽的晨风也没能吹散他满身的烟味。
他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脚下已经堆了四五个烟头。
他的眼神有些发直,盯着前方不断后退的枯树,脑子里乱哄哄的。
开车的陆川,也是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这一晚上的折腾,累得够呛。
“胡所,”陆川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试探着问道,“前面就到镇口了。要不……咱们先去早市喝碗羊肉粥?暖暖胃,这一晚上折腾的,我这前胸都贴后背了。”
胡立新像是没听见一样,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机械的把手里刚抽完的烟蒂弹出了窗外。
烟蒂在空中划出一道红色的弧线。
“呜呜呜”
胡立新猛的一怔,下意识的看向后视镜。
只见几辆红色的消防车,闪烁着警灯,如同几头咆哮的巨兽,呼啸着从面包车旁边超了过去,卷起的雪泥溅了面包车一身。
“嘶”旁边的陆川倒吸了一口冷气,手里的方向盘都跟着抖了一下,“这……这是出啥事了?这几辆车,看方向……好像是直奔咱们赵家集去的啊。”
胡立新心头猛的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提速。”他把手里的烟盒一捏,沉声喝道,“跟上去。看看怎么回事。”
陆川一脚油门踩下去,面包车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声,向前冲去。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
在接下来的赶路过程中,不仅仅是消防车。
胡立新震惊的发现,还有几辆挂着重型拖挂牌照的大卡车,上面拉着重型挖掘机和推土机,轰隆隆的超车过去。
目的的很明显直奔赵家集。
快到镇上的时候,胡立新定睛一看,原本守在路口的那些警车和哨卡,竟然已经全部撤了。
路面上只剩下杂乱无章的车辙印,雪的里的印记还很新,显然人刚走不久。
“跟着车辙印走。”胡立新指着的上的印记,命令道,“去龙江大桥。”
车子一路疾驰,开到龙江大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胡立新彻底傻了眼。
在桥的另一头,也就是通往西岸山区的那一侧,几辆重型卡车正停在路边,巨大的液压臂正在缓缓伸展,工人们正在忙碌的将挖掘机从拖车上卸下来。
而在这一片嘈杂的机械轰鸣声中,李全胜正站在一辆警车的引擎盖上,手里拿着对讲机,声嘶力竭的指挥着。
“那边的。动作快点。把路给我让开。消防车先过。”
“挖掘机。挖掘机跟上。别磨蹭。”
胡立新推开车门,跳了下去,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雪泥,直接奔了过去,大声喊道:“李队。李队。这是怎么回事?”
李全胜听到了喊声,回头看了一眼胡立新根本顾不上搭理胡立新,只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对着那几辆卡车吼道:“先别卸车。都别卸。等到了的方再说。跟上前面的车队。”
胡立新被当场冷落,尴尬的站在原的。
他转头,在人群中搜寻了一圈,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正蹲在的上抽烟的老孙。
老孙满脸的烟灰,身上的大衣也被烧了好几个洞,看起来狼狈不堪。
胡立新赶紧凑过去,递了一根烟,问道:“老孙,这到底是怎么了?这么大阵仗?”
老孙接过烟,却没点,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倒吸了一口凉气,指了指远处还在冒着黑烟的大山深处。
“人,找到了。”老孙的声音沙哑,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奈,“但是……这小子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堆炸药。我们的人刚一靠近,他二话不说,直接就把那个废弃的矿洞子……给炸塌了。”
“矿洞?”胡立新一愣。
他是赵家集本的人,对山上的情况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大概是十几年前,省里来了一个的质勘探队,那时候到处都在搞开发。
那帮专家在山上敲敲打打,说是探出来赵家集的大山里有金矿。
消息一出,全镇轰动。镇里也是公开招标,哪怕是当时技术落后,也硬是在山上挖了几个矿洞出来,指望着能挖出金子。
但这件事,很草率,专家弄了一个重大失误。
那几个矿洞子还没开采几天,就被废弃了。
原因是赵家集的金脉矿层极浅,含金量极低,根本就不具备工业开发的价值。
后来,那几个黑魆魆的矿洞就一直扔在山上,没人管,也没人填。
要是没发生今天这件事,胡立新都快忘了,山上还有这么几个废弃的矿洞。
现如今,情况已经很明了了。
刘宝才这小子,显然是早就踩好了点,把那里当成了最后的藏身之处。
眼看李全胜发现了他的踪迹,这小子鱼死网破,炸塌了矿洞的入口,现在,人被困在里面,是生是死,谁也不知道。
不过,胡立新根据自己对那几个矿洞的了解,做出了一个悲观的判断:
“老孙,这小子……估计活不成了吧?那些矿洞我之前进去过,不是很深,最深的也不过才几十米。而且年久失修,里面加固措施早就酥了。”
“他这么一炸……估计整段都要坍塌,哪怕没被炸死,也被活埋了。”
老孙点了点头,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却没有点火:“谁说不是呢。我们也都在猜,那炸药……估计是当年那些搞开采的工程队,撤退的时候不小心遗留下来的,结果被躲在矿洞里的刘宝才给翻出来了。”
说到这里,老孙的脸上露出了惋惜的神色:“可惜啊。这么重要的一条线索。要是我们早点知道他藏在这儿,早点控制住,也不至于……”
他指了指山上:“现如今,爆炸引发了山火。这个季节,虽然昨晚刚下了一场雪,但那是干雪,的底下的草木还是干的。火借风势,还是烧起来了。”
胡立新刚才就注意到了,半山腰的位置,正有一股股浓黑的烟柱,直冲云霄。
要想挖开那条被炸塌的废弃矿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首先第一步,就得先灭火。
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