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交易吗？”百鬼哭不是很确定的询问。
“不，是生日礼。”宿白笑笑，“生日快乐，还有，好好学，会用到的。”
……他的生日好像已经过了。
百鬼哭想着，却还是认真的道谢。
确实，像是这位宿先生，应该也不是时时有空闲亲手送点什么的，所以就算是错过了正确的时间，也并不奇怪。
*
“所以你的生日礼就是一份功法——即使知道他可能会因为自己拥有的「力量」而主动去做一些危险的工作？”
诸葛青的声音从宿白背后——好吧，他现在的形态也说不清哪个方向算是“背后”——传出。
依旧维持着青年模样的人伸手捞了一把他身上漂浮着的黑色液体，看着依稀能够看出龙形的爱人，带着些笑意询问。
“……嗯，这种事情要怎么表达才对呢？”宿白的声音听起来确实是有些苦恼，“这其实算得上一道无解的难题，当然，我是指对我来说的无解。”
“于私心上，我是认为好人就该好好活着的，但就算我今天不给他这本功法，他在遇到可能会威胁到其他人生命安全的事情时，也会义无反顾的冲过去阻止。”
“他们这种人是不会有「我的牺牲有没有意义」这种想法的。”
“或许我会思考这种事情，但他不会。”宿白慢吞吞的说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带着混响，“绝对的理性似乎没有问题，但像是他这样的人……有与没有都很难办。”
“绝大多数人没有那么高尚，不是所有人都有逆着人群行走的勇气，而他甚至没有这样的职责与使命。”
“但是他有这样的勇气，并且他很清楚自己这样做的后果。”诸葛青补充，“你很欣赏这样的人。”因为你自己就是。
“无可否认，是这样的。”宿白转过头，把自己的龙角递到诸葛青手中——他龙形的头颅实在是不适合做出更多的撒娇举动了，“我在看到他时，某个脑子里就会想起当初我决定为了某件事拼尽全力时的想法。”
沈鹤有句话说得没错，对宿白而言，他的脑壳里确实是薛定谔的脑子。
他的每一分力量，都拥有着思考的能力。
“这件事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人能做到吗？不见得。”
他从来没有认为这诸天万界没了他就不行，但他也切实的无法坐视某些事情的发生。
也许并不是只有他能做到，但他不确定下一个能够做到的人是谁、在哪。
这世上充满了变数，但他至少能够确定他自己的选择。
“但是我不确定其他会去阻止这件事发生的人来不来得及赶到、我也不确定再拖下去是否会出现什么新的变故。”
“我只能确定自己的行为举动，我能保证的只有我自己的想法。”
“只有我自己是「定数」，我不会把未来交托给不确定。”
所以他始终认为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他希望他能够拿到足以在保护他人的同时保护自己的力量。
诚然，伟大的牺牲足以让人动容，但他始终不认为那样的结局配得上血肉之躯下熠熠发光的灵魂。
他往往不得不接受死亡，但他依旧不喜欢，甚至无法去“习惯”。
他理应习惯，但是他拒绝去习惯。
“事实上，我也有一个困扰很久的问题。”诸葛青缓缓的说道，“这位先生，你到底是怎么定义你自己的？”
怀疑一切，热爱一切。
复杂，却又热忱。
“理性至上的浪漫主义者？”宿白笑着说道，“至少我也为了「奇迹」努力过。”
“是这样吗？”诸葛青的语气很轻，不像是反问，反倒像是重复以表示强调，“那我大概对你还有些误解。”
两人相识的最初，尚且年轻气盛又有些“正义感”的青年误以为他是什么图谋不轨的危险人物，堂而皇之的孤身前往调查——现在想想，那些举动确实有些近乎于要挟了。
然而后来在提及这一切的时候，他只得到了一个听起来就相当辛酸的解释。
「虽然免不了有些卖惨的嫌疑，但我确实是已经习惯了，再者，阿青你是出于好心，不是吗？」
他也很清楚古神的未尽之言——你要是能够更谨慎一点就好了。
可是他不后悔，甚至没觉得后怕。
为什么呢？
哪怕面对着滔天的恶意，但他一想到这是某个人背负着的、隐忍着的某些事物，他就非常难以提起应有的警惕。
就像宿白说过，他会情不自禁的被闪耀的灵魂吸引，诸葛青也很确定自己会被宿白这样的人所吸引。
所以，就算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也心甘情愿一头撞进去，随后逼迫对方接住他。
这太卑鄙了，但他也知道，自己有且仅有这一种方法，能够让这人向他伸出手。
宿白无疑的是个好人，他温和、幽默、果决、热爱生活、珍惜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但像是他这样的人，却又往往把自己武装得像是什么铜墙铁壁。
就像是之前突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凌雪息一样，喜欢他的人绝不会只有她一个。
但他未曾因为任何一个人停留。
不是绝情、不是游戏人间，仅仅只是因为他认为自己“危险”，所以在谨慎的保持与其他人之间的距离。
这种人是没办法真正接近的，不过幸运的是，诸葛青很轻松的就看穿了这一点。
担心他因为过于接近自己而出现危险，没关系，他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的满不在乎。
像是缩回壳里的蜗牛，不想见他，没关系，他有的是办法逼他出来。
不管是手段、阅历还是别的什么，诸葛青都远远比不得他的对手，但那一位神明确实太过心软。
哪怕抱着“最后会失去”的想法，他依旧接住了向他奔来的那个人。
“别的不好说，但在感情上……你确实很悲观。”
诸葛青拍了拍黑龙的额头。
“但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