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在墨先生身上,影子随着挥鞭的动作扭曲、晃动,如同狰狞恶鬼。
直到手臂发酸,力气渐渐耗尽,才停下动作,将乌木鞭狠狠扔在地上。
小童趴在地上,后背的衣服已经被鞭子抽得破烂,渗出血迹。
墨先生扶着一旁的竹枝,喘着气,怒意稍稍消解了些,可心头的郁闷却丝毫未减。
他抬头望着天上的圆月,月光清冷,照不进他眼底的阴霾。
“究竟是谁……”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尽显几分疑惑与狠戾,“敢坏我的好事?”
他眉头紧锁,思绪飞速转动:“容州那边守卫森严,寻常人根本靠近不了神兽的藏身之地,除非是……霍长鹤?”
这个名字一出,他顿了顿,又摇了摇头:“不可能。霍长鹤在幽城,他怎么可能轻易去容州?”
可除了霍长鹤,他想不出还有谁有这样的能耐与他作对。
思索半晌,他眼神一凝,沉声道:“来人。”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便从院墙阴影处闪身而出,单膝跪地,声音恭敬却无半分情绪:“属下在。”
“立即传我命令,派两名得力之人,星夜赶往幽城。”
“属下遵命。”暗卫应声。
“去打探清楚,霍长鹤到底还在不在幽城。”
墨先生缓步走到暗卫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的狠厉几乎要溢出来:“若是他还在,便不必多做动作,只把消息传回来即可。”
暗卫抬头,对上墨先生的目光,心中一凛,低声问:“若是……不在幽城呢?”
“不在?”墨先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语气阴恻恻,“那就让幽城付出代价!”
“属下明白。”暗卫深深俯首,“这就去安排。”
黑影一闪,又隐入夜色中。
墨先生深吸几口气,仍不解气,转身回到屋内。
已有人把方才的药炉药锅收拾干净,但药味未散,闻着这药味,他心里好不容易压下的烦躁,又涌上来。
眼下许多事都像这药一样,功亏一篑!
这一次,他必要赢一回。
他思忖半晌,吩咐道:“给九号送信,让他来见我。”
“是。”
夜色如墨,泼洒在容州城外的竹林深处。
九号的走到乌木大门前,抬手轻叩门环,三下。
门轴转动无声,院内不闻犬吠,他迈步进去,穿过天井,正屋的窗纸透出暖黄的光,茶香混着檀香从半开的门缝溢出,清冽中带着几分沉郁。
“进来。”屋内传来墨先生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
九号推门而入,墨先生坐在案后,指尖正摩挲着茶盏,目光落在杯中沉浮的茶叶上。
九号垂手立在案前,没说话,静静等候。
墨先生抬眼,开门见山:“容州出了岔子,神兽死了。”
“嗡”的一声,九号只觉耳边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周身的血液都慢了半拍。
他的眸子微微收缩,瞳仁里映着案上的烛光,晃动了两下,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死了?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吐出三个字:“怎么会?”
墨先生没直接回答,拿起案上的茶壶,给九号斟了杯茶。
九号端起茶杯,指尖触到微凉的杯壁,才发觉自己的手心已经有些发潮。
他没心思品茶,浅抿一口便放下,目光灼灼地望着墨先生:“先生,神兽死因查明了吗?是意外,还是……”
“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是霍长鹤的手笔?”
墨先生打断他的话,抬眸看来,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九号一怔,下意识地摇头:“可他在幽城。几天前我们还收到线报,说他一直在幽城处理事务,未离开半步。
幽城到容州数百里之遥,就算他有通天本事,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结界,杀死神兽。”
墨先生端起自己的茶杯,浅啜一口:“我也觉得不太可能。”
“那会是谁?”九号皱起眉,语气里带着困惑,“除了他,放眼天下,还有谁有这样的能耐?”
墨先生放下茶杯,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心里盘算。
“所以我才觉得蹊跷。”他的目光沉了沉,“我已派人连夜赶往幽城查探,但在此之前,你要做好准备。”
九号神色一凛,周身的气息瞬间绷紧:“什么准备?”
墨先生抬眼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如果最终的线索还是指向霍长鹤,那就要拿出你手上的秘密武器。”
“轰”的一声,九号只觉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道惊雷。
他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神色惊愕,眸子里满是难以置信:“可是,先生,你不是说过,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用吗?”
墨先生的脸色骤然一变,刚才的淡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凛冽的寒意。
“如果真是霍长鹤杀了我的神兽,那就是万不得已之时!”
屋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分,沉香的青烟都像是被这股气势逼得停滞不前。
“神兽不仅是我的心血,更是维系容州地气的关键。它一死,我的损失有多大,你不是不知道。
霍长鹤若是真敢这么做,那就别怪我动用一切手段反击!”
九号还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被墨先生抬手打断。
“不必多言。”墨先生的语气决绝,“你回去吧,随时等候我的消息。
记住,一旦我下令,你必须立刻行动,不得有半分迟疑。”
九号看着墨先生沉如水的脸庞,知道再劝也无用。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缓缓躬身:“是,先生。”
走出乌木大门,夜色依旧浓重,竹林里的风带着凉意,吹在他的脸上,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他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空,乌云遮蔽了月光,天地间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啼鸣,显得格外孤寂。
直到这时,他才惊觉,自己的满手心都是汗。
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的凉意让他打了个寒噤。
“我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