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姑见他们二人年幼无力，没觉得他们还能翻出什么波浪，只放了一个小厮守在柴房外。
这就好办了。
古意耐心等了一日。
待到深夜，门口守着的小厮已然疲倦，靠着墙角打盹。
小公子饿得胃痛，下唇咬出齿痕，看小女娘在柴火堆里翻出一根粗实的木柴。
古意将那木柴塞到他手中，贴到他耳边，道：
“我引外面守门的人进来，你先打他腿，阻碍他行动，我趁机把他打晕，咱们一起逃出去。”
小公子微微偏头，低声道：“他个子比你我都高，你可有把握？”
古意道：“只需你用力打中他膝弯，我便有把握。”
小公子思忖几息，道：“好。”
小公子躲到门侧，木柴有些剌手，他拉扯袖口，垫着掌心。
古意拍了拍门，放柔声音（虽然还是比较粗粝）：
“小哥，小哥……”
小厮皱眉，挠了挠耳朵，“小娘皮，消停点，大晚上吵什么，还没饿晕？”
柴房里传出小女娘的可怜声：
“小哥，我实在是饿，头晕眼花没力气，另一个小郎比我还虚弱，都饿晕了。求你发发善心，给我们送点吃的吧。”
头晕眼花没力气……小厮想起白天进做活时的惊鸿一瞥，白玉似的脸，杨柳一般的腰肢。
他心里开始痒了。
“给你们送吃的，我有什么好处？”
柴房内的声音默了默，试探道：
“……我身上的舞衣用丝线串了几颗珍珠，也值几个钱，我扯下来送给小哥？”
“好啊。”小厮站起来，手搭在柴门门栓的拉杆上，声音隐着一丝欲.望，“我自己进来取。”
“啊……好，好的。”
门被推开了。小公子隐在门的背面。
月光从门口洒进来，小厮遮挡了大半，在地上投着变形的阴影。
“怜怜~我来啦……”
小厮带着暧昧的嗓音唤她的花名，逼近她。
小女娘身体发起抖，忍不住后退。
小厮往里走了几步，到了最佳的攻击位置。
古意眼眉一动，往小公子藏身的地方睄一眼。
就是现在！动手！
小公子没有动手。
他动脚了。
他跑了。
古意没指望着小公子给小厮的膝盖创一下能创多准。
但他啥也不干直接溜走，丢下她只顾自个儿逃……
真是……毫不意外。
古意侧了侧身形，原本被她有意掩盖的人影在地上闪动了一下，很快往门的方向缩小消失。
小厮果真注意到了。
“什么饿晕，他娘的，居然敢骗老子！”小厮骂骂咧咧，折身追出去。
古意心里默数了几个数，越出门去。
见小厮已提着小公子的后脖颈，抬手要打他。
古意忙扑上前抱住小厮大腿，声泪涕下：
“小哥，别动手，我们知错了呜呜。”
小公子使劲拧身，抓住小厮的胳膊，狠狠咬下，一口见血。
小厮痛呼，手一松。
小公子又逃。
小厮扯开腿上的小女娘，去抓小公子。
古意捡起公子掉在旁边的木柴，给小厮的腿来了一下。
力道一般，但也彻底激怒了小厮。
小厮把她踢飞，地上有尖利石子。
踢飞，她能躲开。
石子，她能躲开。
但她都受了。
脸颊被石子划了一道重重的口子，她闻到血腥味。
小公子没忍住回了头，看见她趴在地上，抬脸都是血。
这么一耽搁，小厮抓住小公子，将他压在地上。
小公子的背紧贴着地，小厮单手扼住小公子的脖子，在小公子的胳膊、腰、大腿等处重重地掐。小公子用指甲抠着小厮的手背，不喊一声疼。
忽地，小厮身体抖了一下，顷刻栽倒下来。
古意扔掉手里的木柴，将被压在小厮底下的小公子解救出来。
“我们把他移到柴房去。”
古意和小公子合力，将晕过去的小厮拖进柴房，把门关严实了，门栓扣上。
柴房就在西南角院落边，二人直接去之前选中的大树下。
古意先爬上去，轻巧地落在石墙上，随即往外一跃。她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拍了拍身上沾的草屑。
她耐心等了一会儿。
仰头看，小公子还没落到石墙上。
心想，这小子爬树可真够慢的。
过了好一会儿，小公子才在石墙沿上露头。
他跳下来，身形一歪，没站起来。
古意过去扶他。
他皱着眉，摸着脚腕，眉宇间似有痛意。
“你……脚崴了？”
“……”
古意背着小公子沿着街道走。
这会儿路边的商户都关门了，路上无灯，行走全凭月色。
“你看看你，跳个墙居然还能崴脚，堂堂少年郎，还要我一个女儿家背着你，这是折腾你还是折腾我呀。”小女娘碎碎念着。
小公子趴在她肩头，看着她脸上的伤口，不说话。
“小砖，你家在哪儿啊？”
“……”
小女娘叹气：“我原来的主家公子，不知道他在不在恒京，若是不在，我估计又会被主母发卖，还不如不回去。”
“……你破相了，不疼吗？”小公子轻声问。
“疼呀，肉疼心更疼！我这样的小舞姬，也算靠脸吃饭的。”小女娘咕唧着，“也不知道回去后，主家公子会不会嫌弃我。”
“我母亲说过，女子的容貌比生命还重要。你的伤口较深，可能会留疤……天下能人众多，一定有良医能治好你的脸。”
古意微微偏头，道：“你是在安慰我吗？”
“……”
古意的视线重回路面，将小公子往上颠了颠，轻轻道：
“没事的，治不好就治不好吧，大不了在后宅当个浣衣女。我这样的一张脸，说不定主母娘子就放心了，不会再骂我是狐媚子。”
小公子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小女娘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砖，你脚还痛吗？”
小公子抿了抿唇。
自他出生起，无论他遭受什么，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痛不痛。
他抓着小女娘舞衣上的一根飘带，手指渐渐收紧。
下一秒，小女娘的声音微窘：
“小砖呀，要不你自己下来走走？我头晕眼花，你好重，我背不动了。”
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