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圣迪尼斯号抵达煌国海域还有一个小时。
黑色封闭的审讯室中，男人和云丹被双手反捆在身后，梅比乌斯抱着克莱因，虽然没有被绑着，但此刻被一群士兵盯着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在他们前面，一身军袄的伤则是漠然地盯着墙上正在倒计时的时钟。
嘀嗒，嘀嗒，嘀嗒～～～
如果不强行将这艘游轮截停，伤和他的部下就将只剩下一个小时的撤离时间。
与之前的“将军”不同，伤所代表的是真正的灯国军方。
东方军团不会容许除了己方以外的任何军队势力从煌国的海域安然而退。
…………………
“都退下。”
伤微微扬手，身后的士兵皆是整齐地行了一个军礼，然后从审讯室中有序地撤离了出去。
“生死有命。”伤俯视着被绑在铁椅上的男人，他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一种饱经风霜的平静。
“留得青山。”男人微扬着头，漆黑的双眼注视着伤那双幽邃深沉的紫眸，仿佛如今落第的骑士眺望旧日英雄的余晖。
“大少爷！！别留得青山了，舰家的脸都给你丢没了！”云丹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
“。。。。。。”
咔！
伤一记掌刀切在了愤愤不平的云丹脖子上，而后者也是呆了一下就昏了过去………
男人看看跟只小鸡仔一样倒在椅子上的云丹，无奈地摇了摇头。
丹仔……就不能多信任一下大少爷的人品吗？我在对暗号啊………
“北方，“摆渡人”。”
男人将目光转向眼前面目狰狞的“伤”，面色变得严肃，率先报出了自己的代号。
………………
“东方，“痕”。”
！！！？？？？
男人黑色的瞳孔紧缩，他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面目狰狞的“伤”，实在没办法将其与那个可爱天真的小姑娘联系在一起……
格，格蕾修的爸爸……还活着！？？？
“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痕呼了口浊气。
“光照这次一共派出了三位将军，除我之外，还有两位，一个外表是稚嫩的小女孩但是肉身极其强横；一个外表是二十多岁的美男子，擅长使用钢丝布置陷阱。”
“那两个人我已经抹除了。”男人微微颔首。
痕的眸底闪过几分诧异，然后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
“这两人是“国王”的心腹，也是原本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代“国王”的人。”
“下一代“国王”？”
“嗯，光照派现任的“国王”年事已高，多年前又被舰家的二当家废了一只眼睛留下暗疾，现在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痕扬起一抹冷笑。“光照派这次之所以派出足足三位将军来追回梅比乌斯博士，也是因为博士最新的研究成果可以重塑人体细胞的基因组，实现一种返老还童的效果。”
“如果这次博士成功逃回煌国，那老东西绝对撑不过这个冬天。”
“痕先生……您刚刚说，我所杀的那两个人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代国王的人？那么您……”男人的眉头深深皱起。
这次的任务是老太太直派给他的。
首要目标护送梅比乌斯回国，次要目标是以“生死有命，留得青山”为暗号与潜伏在光照派的卧底接头，而第三个目标，则是尽可能地抹除光照派在圣迪尼斯号上的“将军”。
原本他只是单纯以为，这次任务就是迎接一位伟大的科学家回国，但现在看来………似乎其中还隐藏了更大的秘密。
如果说………“怪力女“和“钢丝男”都是光照派下一代“国王“的种子人选，那么大胆推测这次行动对于光照派而言………很可能就是一场“选拔”试炼。
男人咽了一口唾沫。
既然选手只有三名，那么在已经有两名选手“淘汰”的情况下，这场“试炼”的最终结果不言而喻。
在男人惊愕的目光中，痕轻轻点了点头。
“你猜得很对，依老太太的意思，我会作为煌国的卧底，”
“成为光照派的国王。”
“摆渡人，梅比乌斯博士，我现在以煌国“偷天”计划负责人的身份向你们部署以下计划，事关煌国未来，请务必配合。”
“等一下请二位戴上我制作的人皮面具，进行伪装后从通风管道离开，而在此之后，我会引爆这座审讯室，到时必然会引发一场骚乱，二位可以带着小人趁机混入人群中，伺机返回煌国，但请务必不要被发现，哪怕是自己人！”
痕的声音很严肃，煌国那边的高层……未必没有光照派的人。
“还请两位务必牢记，从今天开始，梅比乌斯博士和“摆渡人”已经阵亡，二位必须使用新的身份开始生活。”
“这个好办，“摆渡人”的这个代号只有舰家的极少数人知道是我。如果痕先生需要，我还可以请老太太举办一场盛大的葬礼。”
“你的意思是……”
“我的“战亡”，说不定可以成为您立威的战绩。”
“这……怎么说？”
“我曾用“摆渡人”这个身份抹杀过迪斯的一条“龙”，再加上光照派这次的两位“将军” ，我想应该可以加封为北方军区的中将。真实身份的话………就定为北方军团总长舰文卓和外姓族员的私生子，您看怎么样？”
“这自然是再好不过。”痕有些诧异地点了点头，既然能编纂出这样的身份，那眼前这个“摆渡人”………恐怕还真是舰文卓的亲儿子。
坑爹倒是有一手。
“不过梅比乌斯博士，您的研究……恐怕不能够以您的名义造福于世了。”
“我无所谓。”梅比乌斯摆了摆手，“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提供一份以往失败的研究资料，如果按照上面的思路进行开发，也可以得到类似相性的药品，不过对人的致死率接近百分之百。”
“……如此就劳烦博士了。那这次爆炸的性质就定为:在审讯中，梅比乌斯博士为了保全实验助手的性命，决定交出研究资料，而煌国的顶级特工摆渡人为阻止研究的机密资料泄露，引爆了随身携带的炸弹，最终与梅比乌斯博士还有其助手同归于尽。”
。。。。。。梅比乌斯听得也是一愣一愣的，男人的嘴，果然是骗人的鬼。。。。
“那云丹，也就是我的这个丫头怎么办？”男人眉头微微皱起。
“一个小小的丫头而已，灯国的军队不会对孩子动粗。有博士给的资料交差，我直接放她回去也无妨。最好的话，你准备一件随身物品作为“摆渡人”的遗物，我们需要一个中间人，向老太太传递一些信息。”痕缓声说道。
“这好办。”男人点了点头，随即咔嚓一声扭断了捆住自己的铁锁，然后从腕上解下了一块盗版名牌的手表。
他顺便看了看时间，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圣迪尼斯号就将抵达煌国的海域。
“痕先生………我想问您一件事。”
“时间有限，但说无妨。”
“我有个关系很好的小妹妹，她前段时间丢了一副画………是一副星空图。”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幽色的瞳孔猛地一缩，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人，痕咬紧了牙关，呼吸突然变得粗重了起来，似乎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格蕾修……格蕾修………她还好吗……”
心中多次挣扎……但想到可爱的女儿，痕实在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很好。痕先生，我向您保证，格蕾修此时正生活在一个健康幸福的环境中，没有人可以伤害她一丝一毫。”
“对不起……”男人艰难而痛苦地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望向摆渡人的紫眸中多了一分不一样的色彩。
“年轻人，我的手上已经沾染了无数鲜血，这里有敌人的……也有自己同胞的。”
“我恐怕再也无法回到那个孩子的身边，我永远也无法担当起一个父亲的责任。”
“但……但如果有一天，小格蕾修问起来的话，请您告诉她，”
“她的爸爸………真的，真的真的很爱她。”
“她的爸爸并不是不要她了，”
“我和她眺望的永远是同一片星空。”
“我只是希望……我的努力，可以让她生活在一个更好的世界上。”
痕先生的声音颤颤的，狰狞破相的脸上老泪纵横。
……………
“痕先生，”
男人默默地站起身来，庄严地对这位煌国最伟大的战士行了一个军礼。
“您永远是格蕾修的骄傲。”
数次深呼吸，痕抹去了脸上的泪痕，此刻之后，他又变回了那个冷酷霸道的将军。
人生亦如功夫，千拳归一路，到头来，只有两个字：
一横一竖。
横的离开，竖的留下。
背负着无数同胞的鲜血，此刻的痕已以身奉道，
只有眼前路，再无身后名。
………………
一步跨出，铁血与杀伐的腥气好似蛟龙兴风布雨激荡而出，男人微微拱手，将黑暗的火种传承于新生的初阳。
“愿前程似锦，武道昌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