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表姐的订婚宴过后，没多久，就到了中考预考的日子。
九十年代初，他们这里的中考，还没有取消预考制度。
所谓的“预考”，其实就是在中考之前，先由各乡镇自己举办一场类似中考的“预选考试”。
这样做，是因为很多乡镇的生源质量太差，通过“预考”，可以把一些在学校排名靠后，根本没希望考上高中，或者中师、中专的所谓“差生”，先筛下去。
能通过预考的考生，才能参加全县中考。
前世姜甜压根就没读到初三，也不知道现在的中考，居然还有“预考”这一关。
不过她本来也没想过一定要考上高中，预考的时候毫无压力，结果没想到，预考成绩出来之后，姜甜居然考了全校第66名！
虽然这个成绩，考县高基本没戏，但运气好的话，达到普高线肯定是没问题的。
成绩一出来，班主任欧阳老师都惊呆了。
他没想到姜甜这个学渣，居然还真在初三最后一个学期“逆袭成功”了。
当然了，他更没想到的是，班里有几个平时被他寄予厚望、已经半只脚踏进普高的学生，这次预考，居然考砸了……
这下麻烦大了。
没有通过预考，就意味着没办法参加接下来的中考了。
这些落选的同学，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明年继续复读，要么，回家务农或者打工。
预考成绩出来这天，草甸中学初三部，很多落榜的学生，都忍不住哭了。
预考落榜，就意味着，接下来的中考，就和他们彻底无缘了。
不过，也有一些原本就在班里垫底的学生，早就预料到了自己会在预考这一关落选，成绩一出来，就急匆匆收拾书包，打算先出去打几个月的工，等职校开学之后，直接拿着学费去报到。
看着那几个趴在桌上，眼睛都哭红了的落榜学生，欧阳四海也替他们惋惜。
草甸中学的学生，绝大多数家里条件都一般。
男生还好，回家求一求父母，平时成绩不太差的话，家里兴许还能再咬牙供他们复读一年。
可很多乡下出来的女学生，大概率，就只有这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了……
可能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考试的时候太紧张了，所以才会发挥失常。
不然的话，以这几个学生平时的成绩，通过预考是肯定没问题的。
可惜了。
“等等！谁说没机会了？”姜甜突然站了起来，快步走到讲台，“欧阳老师，能不能让我跟落榜的同学们说两句话？”
欧阳四海楞了一下，还以为她要趁这个机会，劝落榜的学生去她家的职业学校报名。
想了想，去职校学个技术，以后出来当个技术工人，怎么说，也比回村种地好一点。
欧阳四海默默端起了自己的大茶缸，坐到了后排姜甜的位子上。
姜甜站在讲台上，挨个叫了那几个平时成绩比她还好，但这次意外考砸了的同学的名字。
“不就是这次考砸了吗？第一次没经验，那就再考一年！”
“你们大家成绩都比我好，这次肯定是因为太紧张了，所以才发挥失常，我相信，如果能再让你们重新考一次，你们肯定能过预考。”
姜甜这番话，让那几个发挥失常的同学，心里舒服多了，但还是有人抱着悲观的想法——
“我也想再复读一年，但是我弟明年也要上初中了，我们家肯定供不起两个人上初中的。”
“是啊，我爸妈也说了，让我考一次试试，能考上，他们砸锅卖铁也让我上。考不上，就老老实实回家，找个婆家嫁人。”
大家不是不知道，父母供他们上学也艰难，尤其是家里有好几个孩子的，总不能为了让他们上学，让弟弟妹妹辍学吧？
道理他们都懂，可是初中三年，一千多个日夜的拼搏，就因为一场考试太紧张，就功亏一篑，这让他们怎么甘心？
“田田，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你帮帮我们吧？”刚才那个家里有弟弟要上初中的男生，突然站了起来。
紧接着，其他人的目光，也带着期盼，紧紧盯着姜甜。
姜甜确实有办法，而且，这个办法，还能让他们勤工俭学的同时，也能兼顾到学习。
“我知道你们都不甘心，都想再复读一年，再给自己争取一次机会。”
“不就是担心家里拿不出给你们复读的钱吗？”
“反正现在到下学期开学，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呢，你们干脆到我们职业学校去打个暑期工吧？”
今年，向军职校因为有了童老板这个土豪的投资，已经决定再增设几个热门专业了。
最近童志远都在到处去找一些技术比较好的老师傅，说服他们到职校来兼职上课。
老师好找，毕竟这几年下岗的老师傅也不少，能进职校教书育人，不但有工资，说出去也很体面，童志远出去招人的时候，都是挑挑拣拣的。
但是，一下子增设了好几个专业，就意味着，学校必须赶在下学期开学之前，把新教室、新宿舍，还有其他配套的设备设施，全部安排到位。
本来这个兼职的机会，姜甜是打算直接在校内招募的。毕竟，他们职校也有不少贫困生，能在暑假给学校做兼职，赚点生活费，很多人都很愿意。
反正都要招人，也不在乎多几个。
“而且，来我们职校做暑期工，除了有工资之外，还能住宿舍。”
“我知道你们暑假要是回自己家的话，肯定要帮家里干活。去职校做暑期工，白天干活，晚上能在宿舍看书写卷子，等于是比下一届的复读生们，多出来三个月看书复习的时间……”
这才是姜甜想让他们几个去职校打暑期工的原因。
其实以她现在的人脉，想给几个同学找个能赚钱的暑期兼职工作，还真不是难事。
不管是芳姐快餐店，还是她的奶茶店、烧烤店，甚至是姥姥名下的几家粽子厂，哪里不能安排几个暑期工呢？
可是，这些工作，统统都没有去职校更适合他们。
因为姜甜知道，他们打工的目的，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给自己攒到明年复读的学费。
赚钱不是目的，再给自己争取一次机会，靠读书改变命运，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