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一股阴冷、粘稠、仿佛来自深海极渊的诡异波动，自他身上弥漫开来。
嗤嗤嗤……
细密的、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黑色鳞片，如同活物般，开始从他裸露的手背皮肤下钻出！
这鳞片迅速蔓延，覆盖双臂、双腿、躯干……
仅仅数息之间，他整个人便被一层冰冷、坚硬的黑色龙鳞彻底包裹！
连他的双眼，也被两片半透明的漆黑晶状鳞片覆盖！
远远看去，礁石上仿佛盘踞着一尊诡异的黑色龙鳞雕塑！
嘭！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胸腔深处的异响！
那龙鳞雕塑猛地一震，随即直挺挺地向后仰倒！
死寂。
只有海浪声依旧。
半晌。
覆盖在双眼之上的晶状鳞片，如同活物般缓缓向上收缩、褪去，露出了一双眼睛。
但那双眼睛……已与先前截然不同！
瞳孔深处，不再是属于人类的清明或冷峻，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幽暗！
冰冷、漠然、带着俯瞰蝼蚁般的邪异！
紧接着，他脸上、身上那层厚厚的黑色龙鳞，如同退潮般迅速消融、隐没于皮肤之下。
当最后一片鳞片消失，礁石上的人，形貌已彻底改变！
不再是那个五官平凡的青年！
赫然变成了一位身着宽大玄色袍服、面容冷漠如石雕、眼神邪异如深渊的中年男子！
这降临的中年男子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这具“新躯壳”，嘴角勾起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诡笑。
他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小灵境的天穹，投向那悬浮于燕都山顶的巨大光镜，喃喃低语，声音沙哑而古老：
“昊天镜……呵，久违了。”
……
昊天镜的光幕流转，终于再次捕捉到斩妖阁的场景。
长虚道长并非刻意不给镜头，实在是斩妖阁派在结盟后过于“低调”。
自与崇法寺达成协议，他们便隐匿于一处地形复杂的山谷之中，如同潜伏着等待猎物上门的蚁狮。
而此刻，光幕中只有杨毅一人的身影。
他正独自飞掠在广袤无垠的平原上，朝着灭尘和尚所指的、焱炎山联盟可能活动的区域谨慎探查。
平原空旷得令人心悸。
杨毅飞掠良久，视野尽头才终于出现了一个移动的小点。
那是一个身着粗陋麻布短袍的少年，身形有些瘦弱，背后却背着一个比他体型还要庞大、通体由暗沉木材打造的怪异匣子，看上去异常沉重。
两人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
没有丝毫犹豫，双方竟不约而同地朝着对方加速冲去！
空气中瞬间弥漫开针锋相对的杀气！
“喝！”
杨毅率先发难，煞气腾腾地低吼一声，右拳萦绕着淡金色龙炎，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直捣黄龙！
这一拳，刻意压制了威力。
“开！”
那少年反应极快，低喝一声！
背后那巨大的木质匣子“咔哒”一声脆响，八个碗口大小的孔洞瞬间弹开！
嗖！嗖！嗖！嗖！
八条由一节节刻满繁复阵纹的坚硬木棍组成的“长鞭”，如同拥有生命的巨型蜈蚣触手，灵活无比地从孔洞中电射而出！
其中六条瞬间在少年身前交叉成一面密不透风的木盾阵！
另外两条则如同毒蛇吐信，带着破空尖啸，狠狠抽向杨毅！
嘭！嘭！
两声沉闷的撞击几乎同时响起！
杨毅那看似凶猛的一拳砸在木盾上，发出金铁交鸣般的闷响，木盾剧烈震颤却未破。
而那抽来的两条木鞭，也结结实实地抡在了杨毅交叉格挡的双臂上！
“啊——！”
“呃啊——！”
下一秒，两声同样夸张、同样中气十足的惨叫声，极其默契地同时响起！
杨毅捂着胸口，踉跄后退数步，脸上写满了“痛苦”与“惊骇”，转身作势欲逃！
那少年同样“痛呼”着倒飞出去，仿佛被杨毅那“软弱无力”的一拳震成了内伤，也手忙脚乱地转身就想跑！
两人瞬间各自撤出十几丈远！
然后，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人都刹住了脚步。
杨毅：“？？？”
少年：“？？？”
两人遥遥对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和……诡异的熟悉感。
“呵呵……”
最终还是杨毅的心理素质更胜一筹，率先打破了沉默，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兄弟……你这……也是出来诱敌的？”
“额……”
少年挠了挠头，脸上也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啊……好巧……哈哈……招数还使重了……”
这事儿整的，同行撞车了！
“那……”
杨毅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仙人跳的活儿，没想到就遇上“业内同行”，计划算是彻底泡汤了。
他脑筋飞转，干脆做出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试探着问道：“你看这样行不行？要不……你跟我回去？或者……我跟你回去？咱俩总得有一个能交差吧？别都白跑一趟啊！”
“啊？”少年彻底懵了，显然没见过这么坦诚的对手，大脑宕机了几秒，才结结巴巴地说：
“要……要不……你跟我回去吧？我……我在外面晃悠一天了，一个人影都没引回去……再空手回去，几位师兄怕是要骂死我了……”
“行！”杨毅爽快点头，一副助人为乐的架势，“我压力没你大，你先走！我就在后面跟着，离你几十丈，保证不偷袭！你只管当是在被追杀就行！”
“额……”少年被这操作整得一愣一愣的，看着杨毅那真诚的眼神，半晌才憋出两个字：“谢……谢谢啊……”
“嗨，客气啥，出门在外，互相帮衬嘛！”杨毅豪迈地一挥手，“走起！”
杨毅心里暗道，自己分析的果然没错！
这种诱敌计划，本质就是双方的博弈，其中一方，赌自己有实力消灭另一方。
尤其是在自己这边，组成盟友，人数众多的时候，那么这种埋伏行动的底气就更足了。
相对的，类似他这种胆敢跟上去的，或许是莽夫，或许是真的自信不怕埋伏，然后把伏兵全部吃掉的。
而那少年显然没想那么深，看着杨毅果真保持着安全距离，老老实实地跟在自己身后几十丈外，没有丝毫偷袭的意思，心中不由得大为触动，甚至涌起一股暖流。
“谁说仙门大会里只有尔虞我诈、生死相搏？这不是还有讲究人吗？”
少年忍不住嘟囔着。
杨毅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