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儿子准备打光棍吗？”陈琬琰压着嗓子问他。
李珩摊摊手：“年轻小姑娘不喜欢他那刻板样。”
六郎也不知道随了谁，那么无趣，他未婚妻都跟她有趣的表哥跑了。
“哎，头疼！”陈琬琰冲他摆摆手，关上窗子，四仰八叉的躺在软榻上。
沈五郎那孩子，她现在瞧着也挺好的，但她听说赵宝璐时常勾搭李六郎，还对人家上下其手。
赵瑾瑜对赵郡公道：“你上奏说凤祥公主想念家人，想带其回趟安东道，朕决定遣使臣同你一起去慰问安东王，瑞王也与你们同去。”
安东国归顺后，端王的封地维持不变，享受赵国亲王待遇，比在安东国时还高不少。
安东那个福气满满的公主，似乎被凤祥公主沾走好运，不但从公主变成郡主，嫁的郎君也不如赵郡公。
而凤祥公主不但保住了公主的身份，还嫁了位如意郎君，夫妻恩爱不说，赵宗远夫妻对她这个儿媳妇也很客气。
真是风水轮流转。
赵郡公心中欢喜，拱手道：“微臣谢陛下。”
“朕另派巡察御史巡视安平北、南二道，你们同路，择吉日一同出发。”
“是，微臣谢陛下！”
赵瑾瑜处理完赵郡公的事，转头问高云飞：“你想外放？”
高云飞颔首，“回禀陛下，微臣想外出历练几年。”
荣国公都在吏部尚书的位置坐好多年了，眼下已经熬进内阁，他这辈子都没法和他比，但他不想致仕时与李珩差太多。
荀漫风除了想要孩子那几个月，对他有几分热情，有孩子后，又开始对他不冷不热，他想向她证明自己不比李珩差。
“年轻人有志气是好事，朕处理完吏部上呈的考绩，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缺，你先与赵郡公去趟安东道如何？”
“微臣愿为陛下分忧！”
李珩回去的路上，遇到被侍卫内监簇拥着的三皇子和四皇子，俩人的容貌与赵瑾瑜有七分像，性子也只有三分像陈琬琰。
他不禁想起三十二年前，他与陈琬琰一起进宫谢恩，那清冷矜贵的美少年，站在这条宫道上，虽众仆环绕，仍是孤独寂寥。
谁能想到那贵不可攀的云上仙人，会被陈琬琰拉下凡。
“荣国公，可知我们两位皇兄在外过的好不好？”三皇子赵瑞施礼询问。
“两位王爷都很好，二位贵人不必担心。”
四皇子赵琮难掩兴奋的问：“他们政绩做的好不好，父皇有没有夸他们？”
他马上就十四，父皇有意让他和三皇兄一起，到三皇兄的封地历练，三皇兄隐姓埋名做县令，他给三皇兄打下手。
他临走前，还想见一见大皇兄和二皇兄，和他们求点经验。
“两位王爷做的都很不错，陛下也多有夸赞。”
赵瑞拱手：“多谢荣国公。”
虽然二位兄长与他们兄弟时常通家书，但都是报喜不报忧，他们兄弟也有二三年未曾见面。
告别荣国公，兄弟二人就回到学馆，专心的学习今日的课程。
“荣国公！”赵郡公等二位皇子走了，与高云飞快步走上前，笑问，“今儿下值可有空去喝一杯？”
李珩礼貌婉拒：“今儿个家中有访客，已经订好宴席，改日我请二位吃酒。”
赵郡公拱手道：“如此便我便不强求，有机会咱们再聚。”
三人一起出宫，高云飞一直探究的偷瞄李珩，连赵郡公都察觉了。
与李珩分别后，他忍不住发问：“高兄有事求荣国公？”
高云飞神思不宁的摇摇头，敷完道：“就是听那些妇人们嚼了几句舌根，思忖自己与荣国公的差距。”
赵郡公笑着指指天，问道：“是不是说那位驭夫有术，教的两任夫婿都洁身自好？”
这话他也没少听，他虽只有一妻两妾，但她们三人聚在一起，就会唠叨那么几句。
高云飞从前风流过，自从有了嫡子，也渐渐收心，原来他也和自己一样，没少被女人拿来和李珩比。
“就让她们比呗，陛下与荣国又不是她们能得到的男人。”赵郡公才不在意她们的念叨，他也是独一无二的，无需和旁的男人比。
他豁达的拉着高云飞回官署，安排去安东道的事。
高云飞别扭了几日，夜夜往她荀漫风屋里跑，把她弄的莫名其妙，她也懒得多问，高家有公婆在，她只需要管好自己的一双儿女，替她的儿女守住家财就成。
陈琬琰想起赵宝璐就叹气，“好羡慕呀……”
赵瑾瑜抬手，扔个冬枣砸在她脑袋上，继续专注批奏疏。
“你干嘛呀！真是越老越不成样子了！”陈琬琰捂着额头，捡起冬枣就往嘴里塞，“挺甜的。”
和那刚来那年，庄子上的孩子送给她的那筐一样甜。
那些孩子都已长大成家，也有了自己的事业，虽没有亲眼看到，但从她庄子的粮税收入，就能看出他们的日子过的都很红火。
“夫君，土豆和甜高粱种子培育的怎么样啦？”
“明年应该可以小范围推行试种了。”
从十几颗种子开始培植，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终于养成巴掌大的土豆，就是数量不多，甜高粱也是一样，只能小范围推行，想全国推广还需要时间。
陈琬琰搓搓手，扑过去抱住他就是一通乱啃，啃完就开始长吁短叹，“赵宝璐都十九了，你跟她那么大，都成亲了。”
“我十六就被你吃干抹净，你十五就知道诱骗俊俏公子，宝璐遗传了我的样貌，你的博爱，多玩几年也无妨。”
陈琬琰被他气的直翻白眼，她就诱骗到他一个，其他俏公子压根看不上她，但赵宝璐不一样啊，一拐一个准！
“宝璐倒是没娇娇眼光好，娇娇一下就挑到了最厉害的。”
“哼，你就变着法儿的夸自己吧。”
赵瑾瑜捏捏她柔软的小肚子，笑吟吟的问：“难道不是？”
“是是是，我夫君最优秀，快五十的老头子，看着还是位翩翩公子。”
“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一年看下来，沈五郎也不是那么不可取。”
他不是很看好赵宝璐和李六郎，李六郎是赵琛的陪读，必然会与他有很深的羁绊，他的人生会像李珩那样，飞云直上。
而驸马位高权重，容易催生赵宝璐的野心，对她来说未必是好事。
赵宝璐的性子比陈琬琰野太多，李六郎性子随李珩，根本压制不住她，俩人早晚会过成一对怨侣。
“最近不少女眷打听老大、老二、老三、老四的亲事呢，夫君心里如何想的？”
赵瑾瑜沉吟片刻，说道：“老大年底才十八，老四还不到十四，虽说皇子们都是十四五就定亲成婚，但我想让他们到民间多长长见识，定亲的事等十九岁再说。”
他打算把老大和老二送到凉州磨砺一番，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连只野鸡都斗不过，面对群狼连命都保不住，如何能守住江山？
况且，他已经与大舅兄和二舅兄商议过，三国世代联姻，确保江山不易主。
“都听夫君的。”
赵瑾瑜按照自己的成长经历培养孩子，她也没什么不放心，她和赵瑾瑜的身体都很健康，难得能过上几年的悠闲时光，她暂时也不想娶几个儿媳妇回来折腾她。
巡查安平南北二道的官员，一进安平北，就开始寻龚氏一族人的茬，龚二爷已经提前知晓原因，态度十分谦卑。
高云飞从安东道回来，接替李泽的缺，外放去了岭南道的桂州，荀漫风带着一对儿女也跟着去往桂州。
李泽出任梁州太守，带着王大姑娘去任上，洪波仍旧留任岭南。
八月初五，赵瑾瑜又梦到了景睿帝，问他土豆和甜高粱培植的情况，又问了几个孩子的亲事，最后交代他不要溺爱孩子，尤其是随了陈琬琰的赵宝璐。
开元二十九年，正月初一，赵瑾瑜颁布推广土豆和甜高粱的政令，按气候分批在南北方先后试种。
赵瑾瑜傲立在宫墙，豪爽的抓了一把赏功金银饼给陈琬琰，“看谁不顺眼，砸吧。”
陈琬琰勾引赵瑾瑜一整年，也没得一儿半女，老三和老四也离京出去历练，她整个人都有些颓丧。
她站在城墙上往下看，一眼望去那些人熟悉又陌生，抱团弹劾过她的老大人，已经很难找到，现在站在这里的，大多都是他们的儿孙。
这些年科举入仕的寒门，都在各地熬资历，耕读世家考上来的学子屈指可数，当初在处州遇见的牛大力榜上无名，或许还在家乡督促儿孙苦读。
经过几十年的奋斗，她也终于明白，士族不会消失，但会在新旧交替中暂时沉寂，而寒门经过多年苦心经营，又会变成闪耀的新士族。
陈琬琰双手接过赵瑾瑜给的金银饼，眼珠子一转，“谁都能砸？”
赵瑾瑜眼皮子跳了跳，还在想她会不会砸自己，就见她全砸在了龚秋雨脑袋上。
“幼稚！”龚秋雨脑袋被砸的生疼，还得跪地谢恩，要不是今日命妇必须得到场，她才不想从祠堂出来，在雪地里跪她。
都是老太婆了，还那么幼稚！
“夫君，你想不想老当益壮！”陈琬琰渴望的看着他。
赵瑾瑜一边撒着金银饼，一边回她，“三两天一次，一次两三回，一个多时辰，还不够老当益壮？”
怀不上也怨不得他，他已经很努力了。
他听说李珩一月才两三回！
李珩仰头看着神采飞扬的陈琬琰，刚有所感，就被赵瑾瑜在脑门上砸了一下。
李珩：“……”
他就想感叹下，陈琬琰几十年如一日的朝气蓬勃。
没想到，赵瑾瑜竟然几十年如一日的爱吃醋。
“你别把荣国公砸傻了！”好歹是朝廷的肱骨之臣。
“砸一下你就心疼了？”赵瑾瑜不爽的又砸了一下。
“说什么呢，你也不看看他多大年纪了，他都五十一了！经得住你这么用力吗？”
“嗤，看不出来呀，都是五十多的老头子了！”
陈琬琰无语死了，“你自己也四十九了，别这么幼稚。”
“我是老头子，你也爱我。”
“是是是，我最爱夫君了！”
赵瑾瑜撒完金银饼，接受完百官与命妇的朝拜，促狭的问她：“打雪仗去不去？”
他必须要让她知道，老头子和老头子也是不一样的，他可不是李珩那种精力不够的老头子。
“去！”
“嗤，你还不是一样幼稚！”
二月，江南东西二道、淮南道靠南的地区率先开始种植土豆，三月京畿、都畿附近开始种植，四月、五月轮到凉州，十月到十二月，前黔中道和岭南道也陆续种上了土豆。
甜高粱因为耐旱、耐涝、耐贫瘠，生长力特别的顽强，主要试种区域定在赵国原本的北边城，以及大新国当初交付的六座边城。
甜高粱米虽然只比普通高粱高一点，但高粱杆既能当零嘴、还能制糖，做为优质牧草一年能收好几茬，牛羊也特别爱吃。
陈青岩因为镇西军饲养的牛羊长的好，羊产奶变多，且养殖成本降低，特意写信把陈琬琰好一通夸。
“这也能夸我？”
赵瑾瑜扬扬手里的信，“大舅兄和二舅兄也夸了咱俩。”
“这都是张若燕的功劳，可惜她的灵魂已经回归来处，要不非得去刺激刺激她。”
张若燕本燕是无辜的，赵瑾瑜已经还她自由，这夸奖只能他们夫妻受着了。
“土豆平均也有三石的产量，今年可以完美收官了。”赵瑾瑜放下手中的书信，心里是说不出的畅快。
儿女俱全，夫妻恩爱，重权在握，他的人生圆满了。
“哪里完美了！我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陈琬琰扔下书信，朝赵瑾瑜扑过去，“给我孩子！”
赵瑾瑜被她逗的哈哈大笑，将人搂在怀里安慰，“这种事得看缘分，急不得。”
开元三十年，正月十五，沈括终于憋不住上了奏疏，请求赵宝璐与沈五郎完婚。
陈琬琰问过赵宝璐的意思后，只能感叹一句她和李六郎有缘无份，拖到七月才将她送上花轿。
因为是赵瑾瑜的第一个孩子，出降的又是皇帝外家，成亲礼办的特别盛大，在外游历的赵琛四兄弟都回来为她送嫁，陈琬琰哭的稀里哗啦，又威胁了沈五郎一通，才让他将人领走。
李六郎于十月，娶了娴静端庄的冯家女。
除夕宫宴，陈琬琰蔫头耷脑的提不起精神。
“累了？”赵瑾瑜关心的问她。
“我看着宝璐和沈五郎相敬如宾，心里不是滋味。”
她知道赵宝璐在想什么，沈家是皇帝的外家，想保他们的富贵，肯定要走联姻这条路。
她不想让沈家女来给她添堵，也不想弟弟们被祸害，就选择自己去填这个坑。
“我这一生，被父亲宠，被夫君宠，老了老了，还要被女儿宠。”陈琬琰抬起袖子遮住脸，拿帕子擦拭眼角的泪水，“我不是个好母亲。”
她本该为自己的孩子遮风挡雨，却让自己的孩子冒雨前行。
“我瞧着那李六郎与冯家小姐琴瑟和鸣，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儿女绕膝。”赵瑾瑜轻轻将她揽在怀里，“众人都瞧着你呢，不哭了。”
陈琬琰擦干眼泪，看向李六郎夫妻，轻轻叹了口气，“他们就像年轻的李珩和静姝。”
“女儿有她自己的路要走，她为天宝嫁给沈五郎，又与李六郎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将来都会因此得到福报，你女儿可不傻。”
陈琬琰愣了愣，转头去看赵宝璐，除了赵瑾瑜说的这些，她选沈五郎，最明显的好处就是讨好了赵瑾瑜，赵瑾瑜对她的荒唐行为，也睁一只眼闭一眼。
她女儿有这么聪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