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乐平她们一行人送的箱子太多，而且还有其他人送贺礼，她这里忙的不可开交，乐平大公主她们就去了三清观。
“不用！”贺兰媛又不是真的怕蛇，不过是一时不察被吓到罢了。
她从腰间的荷囊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点褐色药油在手上搓了搓，伸手在鹤的前胸摸了几下，只听砰的一声，鹤背上裂了个大口子。
弹出了五颜六色的金叶子和花瓣，还有一条红绸，上面用金线绣了一句诗，臣民同乐国安泰。
陈琬琰一头问号的走到青铜鹤前，就见红绸挂在一根卷着的细铜丝上，下面是一根手臂粗的弹簧，刚才那砰的一声，应该是弹簧弹起的声音。
鹤肚子是个圆形凹槽，里面摆了好几朵彩金制作的牡丹。
贺兰媛啧啧了两声，就打开了另一只鹤的肚子。
赵瑾瑜眸中隐含笑意，缓声念道：“永结连理伴君行。”
“这马屁拍的可真到位。”
陈琬琰可没工夫管那么多，她蹙眉问道：“这个圆肚子没有孔洞，蛇好像藏不到这里。”
贺兰媛走回去，闻了闻红绸道：“没有味道。”
她指着鹤脖子和前胸脯的位置，“这里应该还有暗格。”
贺兰媛蹙眉，盯着鹤身子看了半天，也没找到机关。
赵瑾瑜拿银箸捅了捅鹤喉咙，果然机关合上了，他对贺兰媛道：“你把鹤喙的机关打开。”
贺兰媛伸手就往鹤口里的机关摸去，她面色忽然变的凝重，抽回手道：“打不开了，机关不见了。”
赵瑾瑜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们开了鹤肚子，启动了破坏鹤喙的机关。”
陈琬琰瞪着眼问道：“那怎么办，媛儿能开吗？”
贺兰媛摇了摇头，“这是触发了自毁机关，卡死了开启鹤喙的机关，如果我猜的不错，里面已经被弹出的青铜柱填满，没有开启的可能了。”
赵瑾瑜拿银箸在鹤脖子上敲了敲，果然发出的声音很沉闷，没有空心管敲出的回信。
好不容易发现了藏蛇地方，又被他们自己堵住了，陈琬琰哪里会甘心，犹犹豫豫的说：“要不把鹤脖子锯了？”
贺兰媛摇了摇头，“这么厚的青铜，只能融了。”
青铜质地坚硬，这两尊鹤还加了玄铁，就是不加玄铁，单青铜铸的重剑也不是说锯断就能锯断的。
陈琬琰无语望天，胖团儿还在扒拉小金蛇。
贺兰媛走过去，提起小金蛇闻了闻，说道：“凤仪殿我已经收拾好了，凤床上被人涂了蛇蛋的液体，它身上也有蛇蛋液体的腥味儿。”
陈琬琰眼前一亮，“那就是说她们不止运了蛇进宫，还运了蛇蛋，有蛋破在里面了！”
小青蛇说不定是条刚下完蛋的母蛇。
赵瑾瑜盯着摆烂的公蛇小金，又看了看围在陈琬琰脚边嗅来嗅去的两只猫，对贺兰媛道：“你看看她左脚上的鞋。”
陈琬琰往台阶上一坐，直接就把鞋脱了，
贺兰媛拿起看了看，鞋面缀着的东珠因为沾了粉，而失去了光泽，“东珠上红褐色的粉，好像是蛇血粉。”
赵瑾瑜接过闻了闻鞋面，“这上面有牛乳和蛋液的味道。”
陈琬琰红着脸抢回自己的鞋，嗔道：“闻臭鞋，你也嫌脏！”
“你脚臭不臭，为夫能不知道？”
陈琬琰瞪了他一眼，自己也闻了闻，鞋是新的，除了薰香和布料的味道，什么也没闻到。
赵瑾瑜拿过陈琬琰的绣鞋，替她穿好，“这事儿明儿个再说，先把凤仪殿的事处理了。”
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就不想再浪费时间，这两只青铜鹤已经没了研究的价值，招来福多，让他随便找个宫殿摆着，不用再送回库房了。
二人回到凤仪殿，内宫六局的女官已经在殿外候着，众人心里都很忐忑，皇后宫里出了事是她们的失职，尤其是尚寝局的女官各个都黑着脸。
赵瑾瑜进入凤仪殿，撩袍子坐在龙凤榻上，阴沉着脸问道：“今日有谁进过凤仪殿的内寝？”
陈琬琰一言不发的在他右侧坐下，凤仪殿的寝宫被人动了手脚，而她的人却根本不知情，这是很严重的事。
这代表着能进凤仪殿的宫人里藏了细作，而她根本没察觉。
左尚寝道：“回禀陛下，今日是奴婢带着司设司、司灯司的女官打扫的内寝殿。”
她语毕，司设司、司灯司进过内寝殿的女官就站了出来。
“铺床的是谁？”
“奴婢左\/右司设见过陛下，见过娘娘。”二位司设，二位典设，两位掌设也一起往前走了一步。
左尚寝道：“凤床是左右两位司设一起铺的，新被褥是左右典设、掌设拿来的。”
“还有谁靠近过凤床？”赵瑾瑜严厉的问。
左右两位司灯出列，左司灯道：“奴婢与右司灯、侍弄过凤床边的香炉与烛台。”
赵瑾瑜看向脑袋都快埋进胸口的几个人，问道：“她们几个是做什么的？”
左尚寝抿唇道：“最左边两位是女史，负责记录奴婢们在凤仪宫内的言行，另外几个是司设司负责洒扫、更换的床帐的宫婢。”
“那个几个呢？”
“回陛下，那是司灯司负责灯烛，熏香的女官，今日的灯烛是二位典灯拿来的，熏香是二位掌灯带来的，除了凤床边的烛台和熏香炉，其他都是她们负责的。”
“再没别人进过内寝殿了？”赵瑾瑜冰冷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几人吓的噤若寒蝉。
左尚寝颔首道：“今日是奴婢在殿内值守，洒扫宫人和司灯司的女官离开后，奴婢与左右司设、典设，掌设，女史都未曾离开过内寝殿，也没有人进来。”
赵瑾瑜问祥姑姑：“左尚寝说的是否属实？”
祥姑姑颔首：“回禀陛下，左尚寝说的是实话，照顾胖团儿与小白猫的宫人发现他们不见后，找来了凤仪殿，站在内寝殿门外等时，被突然窜出的毒蛇咬伤。”
“彤云为何不在凤仪殿？”陈琬琰问。
今日彤霞先行去东宫的佛堂院了，她离开时彤云是在凤仪宫的，若是无事尚寝局负责洒扫的宫人离开后，她会检查一遍。
吉姑姑道：“回禀娘娘，娘娘出发后不久，照顾胖团儿的宫人找到彤云姑娘，说胖团儿不见了，彤云姑娘追去东宫了。”
福多今日没跟去东宫，跟去东宫的福满被赵瑾瑜留下送苏大人夫妻了，只能询问身后跟着的小内侍，“你们见过彤云姑娘吗？”
有个小内侍道：“回禀圣上，奴才见过彤云姑娘，她确实是问了胖团儿与小白猫。”
赵瑾瑜看向吉姑姑，示意她继续说。
吉姑姑道：“彤云刚回来，尚宫局就有人来报三清观出事了，祥姑姑与彤云一起回尚宫局没多久，照顾胖团儿的宫人就寻到了奴婢这里。”
陈琬琰嗤了一声，那些人真是好本事啊，把她宫里的人指使的团团转，可够了解她的，知道她性子谨慎，做事滴水不漏，剑走偏锋，特意为她做了个局。
照顾猫的宫人小卉到处窜着找胖团儿，她是最有可能撒诱蛇粉的，死在她寝殿门口，只怕是蛇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发狂了。
可她又没有进内寝殿，所以她还有个同伴。
赵瑾瑜对福多招招手，“让太医署的人查查，照顾猫的宫人身上有没有诱蛇的东西，再去她的住处搜一搜。”
虽然很可能已经洗干净了，但雁过留痕，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
“是！”福多指了几个内侍，将任务分配下去，就站回了赵瑾瑜身边。
赵瑾瑜目光冰冷的看向碰过被褥的四人，被褥上诱蛇的东西，应当不是从尚寝局拿时就有的，可凤床铺好后，就不允许再有人碰。
“你们在内寝殿没看到蛇爬进来，也没发现胖团儿进来？”
左尚寝吓的牙齿打颤，当值时只要皇后不在，她也不会兢兢业业的傻站着，反正皇后回宫有人提前通传，根本不会被发现懈怠偷懒。
今日她特别困，就在软榻上打了个盹，是真不知胖团儿什么时候进来的，反正整理床铺时，胖团儿是没在的。
“奴婢没看到猫主子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赵瑾瑜简直被她们气笑了，二十斤的大胖子，圆滚滚的一颗球，爬上了凤床，她们说自己不知道？
“有眼无珠的东西！”赵瑾瑜一想起床上藏了条毒蛇，要是没有胖团儿和小白猫，他们夫妻很可能被一起咬死，就火冒三丈。
陈琬琰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拍拍赵瑾瑜的手，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他俩可能藏在了床底下……”
胖团儿和小白猫喜欢钻床底和箱柜，这是猫的天性，赵瑾瑜来接她前，她还在凤仪殿喂了胖团儿和小白猫。
照顾胖团儿和小白猫的宫人，肯定知道他俩就在凤仪殿。
赵瑾瑜放下准备砸出去的茶盏，转头对福多道：“去催催。”
福多直接去了尚寝局，让留守的女史金花找出今日洒扫用的抹布、扫帚和鸡毛掸子。
金花对照着领东西的录本，找到刻着对应编号的东西，福多让人连录本一起拿着走了。
女史银花幸灾乐祸的说：“这回有人可要倒霉了，皇后娘娘做事细致，连个扫帚都要录上编号，竟然还有人敢在娘娘头上动土。”
金花瞪了她一眼，说道：“不该说的别说，就连皇后都活不痛快，咱们受点气不是正常？”
“她们就是仗着比咱们官职高，才欺压咱们，上回娘娘赏我的翡翠如意挂坠，我都没捂热，就被她们刮去了，你的不是也被她们要走了？”
“你这话让有心的人听去，她们又要变着法儿的折磨你了，你好好当差，入了娘娘的眼，还会缺那一个挂坠，你没瞧见娘娘跟前那几个，身上戴的就没重样过。”
银花听后，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神神秘秘的说道：“你前些日子不是瞧见，右典设与乐平大公主的侍女在一处说话，咱们干脆去揭发她，若是她倒了，咱们也能少受些欺压。”
万一娘娘高兴了，给她们配个侍卫或是大官做妾，这辈子就有指望了。
“就你能，你知道这事儿与她有关？”
银花哼了一声说：“我见她同娘娘宫里的尔兰私下接触过，今儿咱们一起来当值的路上，不是还瞧见尔兰、散竹、柳棋、七书四人，往三清观去了。”
后面还跟了个鬼鬼祟祟的崔小姐，三清观出事，这几个人都被叫去内侍省，难道不是搅和进去了？
银花见她还在犹豫，又添了把柴火。
“我的好姐姐，在这宫里不拼一拼，博一博，何时才能熬出头，再说了，这事儿若是咱们不主动说，就是知情不报，皇帝怪罪下来，咱们也担当不起。”
金花犹豫不定，半晌才道：“咱们是罪臣之后，本就比旁人过的艰难，这浑水淌过去，弄不好就万劫不复了。”
就是因为她们是罪臣之后，好拿捏又识得字，所以被右典设从掖庭局挑到了尚寝局。
熬了几年，才做上了女史，这些年但凡得了好东西，都要被她剥削走，连月例银子都要给她一半。
不过有了她的庇佑，她们的日子也好过的多。
银花不服气的说道：“罪臣之后怎么了，咱们就是庶出，好事轮不到咱们，抄家灭族倒是没放过我们。”
以前家中好的东西都是嫡出的，她们娘又是奴婢出身，她俩除了受气，就是受气。
不过，她们家里的嫡姐嫡妹因为被教养的太过出色，名声也太响亮，早就被掖庭局送去了教坊司。
反倒是平平无奇的她们俩，留在了宫里做女官。
金花还在犹豫，银花就已经去追福多了。
福多带着人去内侍省查验抹布、扫帚和鸡毛掸子，上面果然沾了招蛇的粉末，刚从内侍省出来，就被两个宫婢拦住了。
“福多大人！我们有要事禀报！”银花道。
福多被宫里有野心的小宫女勾搭多了，已经对女人产生了免疫，再者说他已经三十六，宫外养着小媳妇，也过继了个儿子续香火，他对这些莺莺燕燕没一点兴趣。
他对这俩宫女还有印象，本是不喜欢他们追过来痴缠，但她们说有要事禀报，就耐着性子问了句。
“什么事？”
银花见他一脸不耐，忙将自己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包括照看猫的宫婢小卉，在尚寝局附近找猫的事也都说了。
福多上下打量着她俩，面无表情的说：“跟我过来。”
他带金银花二人进内侍省，找到福满说明情况，就领着人回了凤仪宫。
福满留下她们二人仔细询问后，让她们签名按下手印，才放她们回尚寝局，并嘱咐她们注意安全。
凤仪宫内静的让人心慌，除了赵瑾瑜叩桌案的声音，就是陈琬琰嗑瓜子的咔咔声。
福多一进凤仪殿，就感到阵阵冷气袭来。
赵瑾瑜是他和福满照看大的，从灵雎宫到东宫，他们主仆相处二十多载，对他的喜怒哀乐也比旁人更敏感。
“陛下，方才奴才将照看猫主子的宫婢换下的衣裳鞋子，送去给太医查验，在她的鞋底和裙边查出了招蛇的药粉。”
赵瑾瑜‘嗯’了一声，问跪在地上的人，“想好了吗？”
地上跪着的人一声不吭，陈琬琰将手中的瓜子扔在地上，说道：“陛下已经给了你们一柱香的时间认错，已经查到小卉了，你们觉得自己还能藏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