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季的天空总是雾蒙蒙的，不知为何，越是到年下，石之柔就越是会想起叶靖义，也不知他此刻还好吗？或者说，还活着吗？
“主子。”
“还是没有殿下的消息吗？”
松淳抿唇，愧疚摇头。
“无名是个什么样子的地方？”
松淳一愣：“主子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知道靖义到底去了怎样一个地方？会有怎样的遭遇？”
松淳垂眸，思索片刻回应道：“无名满聚天下顶尖杀手，他们毫无人性，视人命如草芥，有人花高价请无名出手解决仇人，一般都会用对方的头颅做证明。”
听到“头颅”这两个字时，石之柔心头一紧，柳眉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也就是说，若靖义这次不能平安归来，便会身首异处？”
松淳虽然心痛，但还是咬着牙颔首应了：“是。”
“他们有多少人？”
“属下不清楚，在无名的时候，只有暗无天日的牢笼和日复一日的训练，所有人被分为几个小组，擅长同一类武器的会被分到一组，属下几人都属于暗器组，大约三十人左右。”
石之柔一惊：“只是一个组便有三十人之多？”
“是。”
“所以你们除了自己组的人，并不认识别的人，这就是你们为何不知道我被刺杀，还有留闫村被屠的事。”
“是，每个组都有自己的组长，暗器组的组长便是刘千岩。”
“刘千岩？靖义的生母刘婕妤？”
“是。”
“是谁买了父亲的人头？”
“属下不知，无名的杀手只管执行，与买家交涉的都是无名的各位宗主们。”
“没想到，盛世之下，竟然还有这种荒唐的组织。”
“这也不奇怪，无名的势力庞大，几乎遍布整个天下，不仅是丰奕，附近几个国家的朝野中也有无名的人，包括各种商会，盐道，内宫，甚至是各位皇帝身边也少不了无名的探子，只是这些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出手的，因此，他们能打探到的消息就更加准确，无名除了杀人，还会倒卖各种消息，正因如此，暗中保无名的官员也有很多。”
“你的意思是，无名背后有各家官员的保护？”
“是，官官相护，从来如此。”
话说到这里，石之柔微抬眸，幽冷视线眺望天边若隐若现的云层，不免感叹道：“果然，人不能知道的太多...”
程水的出现打破了这有些凝滞的气氛：“娘娘，中宫娘娘请您明日入宫一叙。”
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石之柔下意识颔首：“知道了。”
程水转身离开，去为自家主子准备明日要用的衣裙首饰，谷英也同她一道去。
两位女使将一件素色衣裙拿了出来与一件浅蓝色斗篷相配，谷英看着面前素净的衣衫感慨道：“自打殿下出远门之后，姑娘成日里就穿一些素色的衣裳，头上的首饰也少得可怜，不知道的还以为殿下没了呢。”
程水当即轻声训斥道：“说什么呢！也不嫌晦气！殿下有隆恩庇佑，定会安然无恙。”
谷英却撅着小嘴，不能苟同：“可殿下已经走了好几个月，朝上那些老臣也都蠢蠢欲动，眼看着姑娘就要镇不住他们了，若是他们转投他人麾下，殿下即便是回来哪里还有他的一席之地啊？”
说起这个，程水无言以对，毕竟事实如此，朝中原本殿下的势力正在逐步减退，不少官员转头支持大皇子，如若不是四殿下无心朝堂，怕是这太子之位便是他四殿下的。
“如今殿下被逐渐架空，眼看着支持殿下的人越来越少，若今后殿下真的被拉下来，那姑娘今后又该如何自处啊？”谷英忧心忡忡，只要一想到殿下多半保不住这太子之位，姑娘也要跟着受委屈，便觉得十分心疼。
程水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自打跟着石之柔的那一日起，便是满心满眼都是这位太子妃，从前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的她，如今只将石之柔的话奉为圣旨，任何人也不得亵渎。
两人不知道的是，她们的对话被门口的石之柔听个清楚，幽深瞳眸中流露出一抹复杂的情绪。
她又何尝不知这些？朝中那些人的心思她一清二楚，局势的变化她也都看在眼中，她自知不能坐以待毙，可实在又不知究竟该如何才好。
这也一度让她陷入两难的境遇之中，若是想尽一切办法保住太子之位，势必会引起众多老臣的不满，若他们联起手来对付她，她一届女流，还真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赢过这些人精。
若是自保，那她大可以退居平山郡，拿着自己攒下的财产安稳的过完这辈子，可若是叶靖义活着回来，只见到空荡荡的太子府，他们二人的情谊便会就此消散，两人的缘分也走到了尽头。
她两个都不愿放下，也不能放下。
次日一早，太子妃顶着一对大大的肿眼泡起身，温巧心疼不已，一边伺候姑娘更衣一边说道：“奴婢瞧着姑娘今日身子有些不适，不然就回了娘娘，今日在家休息可好？”
妆台前的石之柔无力地紧闭双眸，微摇头，轻叹一声：“娘娘唤我入宫怕是有要事，不可怠慢，多用些胭脂便好，无妨。”
谷英虽也忧心，但姑娘是个倔强的，也就乖乖伺候，没多言什么。
只是当她拿起一支槐米素华发钗正准备为姑娘簪上时却被姑娘拦下：“等等，换个华丽些的来。”
谷英一愣，不解看向身边温巧，两人都有些疑惑，温巧便大着胆子问了出来：“姑娘近日来不是偏爱素色的物件吗？”
石之柔一边拿起一支栾宝九转凤尾发钗，一边说道：“平日也就罢了，今日入宫，若是叫人瞧见我打扮清素，不知道的还以为殿下遭遇不测，恐生异心。”
话落，两人恍然大悟：“还是姑娘想的周到。”
来到全阳宫，这里一改往日清冷，三五名贵妇人与皇后说笑，放眼望去全是熟悉的面孔，她们便是皇后母家的夫人们，快到年下了，她们也入宫来向娘娘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