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圈内流转的暗金色纹路映照着他沉静的面容。
这些虽非凡人所能炼制的法器，却是三位挚友特地从各自家族中为他求来的护身之物。
朱炎赠予的“讳言”鸟暗藏玄机，言颂特意寻来的护身灵玉乃由其家族中修士炼制，徐承鍄所赠的符箓更是出自徐家供奉的修士之手。
李牧之修长的指尖轻抚过袖中暗藏的玉符，那温润的触感令人心安。
这些宝物虽不能助他诛灭此獠，但护住三人周全却是绰绰有余。
佛堂内烛影摇曳，他眸光微沉。
这些年来与三位挚友的深厚情谊，此刻都化作了护身的倚仗。
纵使不能与常乐正面相抗，至少已有了周旋的余地。
李牧之素来行事缜密，当年收受朱炎所赠之物时便已暗藏机锋。
明面上，他只在人前显露过四件物品：一件护身法器、一张驱邪符、一张静心符、一张护身符，皆是修士常用的寻常物件，任谁看了都不会起疑。
然而暗地里，朱炎将本家的傀儡木鸟悄悄赠予了他。
此刻李念安手中所持那羽色胜雪的“讳言”灵鸟，正是当年那木鸟的进阶之器，二者源出同脉，枢机相连。
也正因这份渊源，李牧之方在初见白鸟之时，便能对其用法了然于胸，运转自如，不见半分滞涩。
言颂所赠的护身灵玉与徐承鍄所予的符箓，较之朱炎的白鸟稍晚一些送至李牧之手中。
那护身灵玉通体流转着温润光华，其护持之能，远比早年朱炎所赠的魂神木更为珍贵——魂神木虽能抵御筑基修士全力一击，而言颂这枚灵玉，竟可硬生生承受金丹修士的倾力攻伐。
朱炎的白鸟玄妙非常，双翼展动间莹白光晕流转，不仅能用于传讯，还能悄然屏蔽神识探查，令修士亦难窥其踪；
言颂的护身灵玉则如最坚实的壁垒，可挡金丹修士致命一击；
而徐承鍄所赠那道符箓更是暗藏杀机，其上朱砂纹路宛若活物，一旦催动，足以对金丹初阶修士造成致命创伤。
自然，若对方身怀护身秘法，或修为已臻金丹中阶之上，此符虽仍可重创，却未必能一击毙命。
月色漫过廊下，李牧之负手而立，袖中三样宝物微光隐现。
正是因着这攻防兼备、隐匿行踪的三重倚仗，他方才敢携李念安与李毓悄然逼近佛堂。
若非如此周全准备，以他素来谨慎的性子，断不会让两个稚子亲身涉足这龙潭虎穴。
常乐听罢杨嬷嬷一番话，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石像周身缭绕的幽暗气息随之凝滞，佛堂内烛火都黯淡了三分。
李牧之身怀法器符箓之事，他先前确有猜测，却万万不曾料到，此人竟与数个修仙世家都有这般深厚的交情。
若是早知如此，他当初或许就该当机立断，要么趁其不备取他性命，以绝后患；要么索性与之合作，各取所需。
如今李牧之显然已察觉端倪，倒让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被动境地。
常乐本就不是心思缜密之辈，此刻越想越是烦乱，如同坠入一团乱麻之中，理不出半点头绪。
半晌，他终是放弃了思索，沉声问道：
“李牧之那几个好友背后的家族，究竟实力如何？”
不待杨嬷嬷回话，柳清雅已抢先开口，语气中满是不屑：
“不过是一群不入流的山野莽夫罢了！说是修仙家族，可据妾身所知，他们族中连个筑基期的修士都寻不出来。尊者神通盖世，何须将这等微末势力放在眼里？”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至于李牧之手中的那几张符箓，妾身也略知一二。
除了一张当年殿试时用过的静心符，其余几张也不过是些安神定魂的寻常物事，与那静心符功效相仿，实在算不得什么厉害之物。”
说到此处，她美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声音也冷了几分：
“尊者若觉得李牧之碍事，不如直接了结了他，也省得他日后横生枝节，妨碍我们的大计。”
烛影在常乐沉默的石像上投下摇曳的阴影，仿佛映照着他此刻纷乱的思绪。
常乐闻言，石像周身幽光微滞，带着几分不解问道：
“那李牧之终究是你的结发夫君？你们凡人不是最重夫妻情分？若他身死，你当真不会伤心？”
柳清雅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美眸中寒光凛冽：
“信女绝不会为那个薄情寡义之人落半滴泪。是他先背弃我们母子在先，将我们视若敝履。尊者不如施法将他如旁人一般操控，让他在明面上为您搜集'药材'。若日后朝廷追查，正好推他出去顶罪。”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森然：
“待他伏诛后，此地的'药材'想必也已搜罗殆尽。届时信女愿携尊者另觅他处，再图大计。”
隐在暗处的李牧之将这番话听得真切，只觉讽刺至极。
忆起在上京时，柳清雅总爱在人前扮作情深义重的模样，如今方知，她心中何曾有过他半分位置。
他素来自知心性凉薄，贪恋权位，可内心深处终究为“家”留了一席之地，也曾真心将柳清雅视作妻子。
即便动了杀心，也思量着给她一个体面的结局。
岂料她竟狠毒至此，不仅欲借邪物之手毁他性命，更要让满城百姓为之殉葬。
佛堂外夜风呜咽，月光透过窗棂，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
这一刻，他心底最后一丝温情彻底消散，唯余彻骨寒意。
柳清雅此言一出，不仅令李牧之对她最后一丝情意彻底冷却，便连李念安也对母亲寒了心。
少年单薄的肩头几不可察地颤抖着，原先他始终固执地以为母亲不过是被邪物蛊惑，乱了心智，才会做出种种违背本心之事。
可此时此刻，亲耳听闻母亲竟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般绝情之语，甚至主动提议要取父亲性命、祸及满城百姓，他心头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幻想终于破灭。
那层用以遮掩真相的薄纱被彻底撕开，让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从头到尾，柳清雅都未曾被任何邪物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