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珩低头往外走，口中模糊说道：“这套对他才管用。”
外面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苦慧，欲言又止，跟在卢珩后面，磨磨蹭蹭好半天后，才长叹一声说道：“如果那个姚刊他不成事，不按照你的计划来怎么办？”
“你说反了，师父。”是姚刊这个人，突然跳出来，走在了他们正在观望的路上。其实，他和他们毫无干系。
权势动人心，一个地方的权利，不应该长时间的掌握在一个人手里，这是很多掌权者都懂的道理。王禹是，姚刊也是。
自数年前姚刊救了王禹之后，王禹便一直偏信姚刊，不是因为姚刊于他有救命之情，而是他出身平凡，无所依仗，是他培养势利的最佳人选。
卢珩让人查了他的生平。出生平凡，父母皆是寻常人家，往上数三代族内都没有出过当官的人，平平淡淡的很是平凡。不过，妙就妙在，这个族内亦从未出过大奸大恶之人。透过当时的那件事，她便想：这当是一个不甘于平庸的人。
初始，王禹方方面面也做的都很好。可是，在手中的权利稳固之后，他便不再喜欢有相悖的声音出现。第一个声音，便是姚刊！
姚刊像另一个王禹，相同且又不同。两者都有攀爬的野心，所谋求的目的却大相径庭。姚刊是一个中正的人，因此他会在王禹落魄的时候出手相助。也正因为过于中正，这个人心中有着不可动摇的信念，这个信念必定会支撑他走向与王禹相反的道路。而恰好，王禹也会是第一个发现这一点的人。就拿这次姚刊闲职在家，便是最好的证明……
可话说回来，“这本来就是人家的事儿，结果随我们的意，那当然拍手称快。若不行，只当是好戏一场嘛！”卢珩甩甩手，不大在意的说道：“大不了，我在背地里多问候两遍王禹那龟孙就是了。”
苦慧仰躺在卢珩惯常待的椅子上，呆呆的望着天空，对卢珩的话，他半句都不信。
夜色下，本该醉酒入睡的王禹，于院中独坐。
“大人！”一道黑色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身侧。
王禹回头，看到黑色身影之后空无一人，神色微变，脸上快速闪过一丝不愉：“人呢？”
“没有来，不过…带了句话。”来人回复。
王禹眉心跳动，“什么话？”
“他说，让您好好想想，上面为什么要升您的官。”
王禹心中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只是还有来得及抓住，那个模糊的念头便一闪而过。这次调令他早就琢磨过。云家势大，上京必定不会任其做大，因此必定会由一方牵制云家，那么他会被升是合乎情理之事，这点几乎在他的预料之中。不过，不该是现在，太早了！一切都未来得及安排妥当，他若此时赶去赴任，那么州府必会脱离他的掌控。
这里是他的根基，他怎能轻易舍弃……
…………
“昨晚，姚刊去了王禹府上。”云叁搅了搅碗里的热粥，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苦慧一口粥噎在嗓子眼里，呛咳了两声，堵的眉头紧锁。
旁边的卢珩有些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顺带着抬头扫了一眼始作俑者，之后低着头继续喝粥。
中间有人过来，在云叁耳边说了两句话，他神色变了变，突然起身踱步到院中。
卢珩端着饭碗去厨房添粥，出来看到院里空无一人，便明白这人是走了。
苦慧道：“过来打了个招呼，多的话也没说，看样子像是有急事要办。”
卢珩似有似无的点点头，胃口很好的又喝了一碗热粥。
再到傍晚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条消息，王禹畏罪自杀了。
有人状告王禹勾结外贼，有谋逆之举，并递上了其与外贼书信往来的实据。监察处商议之后，派人追出城外请人回去配合调查。可不曾料想，派去的人话还没说完，双方便打了起来，混乱之中，众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王禹满目悲痛，忽然挥剑当场割喉自尽……
州府的官员听闻之后，略感伤怀，不禁沉痛感叹，王禹不该如此。
有人高声呐喊：“王禹，你辜负了朝廷，亦辜负了百姓呐！”
众人接连点头，或许是王禹的死给了他们底气，斥责讨伐之声渐起…………
唯姚刊轻抚腰间玉饰，对周遭的声音如若未闻。
王禹的自尽让案件以最快的速度落实，并上报于朝廷，上面也很快便有了新的任命。不过短短数日，这偌大的朔方便已改天换日，只是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人做了其中的推手。
………………
齐攘的嘴唇干裂，喉咙里像是要着火了一般。头顶上的烈日，兄弟们如雨的汗水，周遭的一切都宣告着一种迫切。
“若不作为，我又有何用。”齐攘遥望着远处的田垄，心中愈加坚定。
“大人？”
“走吧。”齐攘轻笑，眼中锋芒闪过，沉声道：“总要有人来挥刀，大人我何怯于此。”
吴湘拍着胸脯上前，义勇愤慨的说道：“大人是文人，砍人的事我们来做，您不用发愁这个。”
齐攘仰头大笑。
…………
出城的时候，卢珩手里的热茶晃了晃，好在侥幸没有洒出来。
苦慧问：“这是第几回了？”
“第三回。”卢珩道。
这个马车是卢珩雇的，她在街上绕了一圈，抬手就定了这辆，挑的是最贵的！车好，马也好，就是这赶车的把势，差了一点。
“要不……”卢珩放下杯子，一抬头被苦慧挤眉弄眼的样子，硬生生把原本要说的话给噎了回去，“你抽抽什么？”
始终安坐一旁的董娇娥，没忍住抬头看了苦慧一眼。
苦慧迅速收敛表情，紧跟着马车停下来，车帘被人从外面掀开。
卢珩看过去，马车前方，一道身影站在那里，遥遥望向这里。
卢珩跳下马车，一步步朝着云叁走去。
苦慧坐在马车里，望着卢珩走向云叁的背影，忽有些不忍地别过了头。
“我真羡慕你的随心所欲！”
卢珩站在云叁对面，笑问：“你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