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崇月回到包厢后，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云糯也在不动声色间转移注意力，一会儿想吃这，一会儿想吃那，把服务员忙坏了。
八点左右，三人从南堂馆出来。
先目送云董上车，看着宾利徐徐驶出停车场，周崇月才牵着云糯缓步朝另一个方向走。
“我们不回去？”
“散散步，怕你消化不良。”
云糯挑眉，“你在暗示我今晚吃得太多？”
男人轻笑，揉揉她脑袋，“不多，只比平时多了两碗米饭。”
两碗米饭！
天，还真是。
她后知后觉道：“到底是有什么想不开，要拿自己的体重开玩笑。”
“两碗米饭，热量不高。”
“可我现在年纪大了，新陈代谢没以前好。”
周崇月步子一顿，想伸手敲她。
女孩笑着躲开，“没错呀，年底就满二十二，不小了。”
她每一句，字字扎心，男人也是拿她无可奈何。
走进超市，周崇月拎了一个购物筐，被她拖着直奔水果区。
“我记得你以前很讨厌葡萄。”
“可是现在喜欢。”
云糯拿起一盒凑近闻了闻，还算新鲜。
将葡萄放进购物筐，她解释道：“女生的喜好是会变的，今天爱不释手的东西，到了明天，可能就弃之如履，反过来是同样的道理。”
周崇月淡笑：“在我看来，从一而终最好，过于善变不可取。”
嗯？
她不明所以看着他。
紧接着，男人继续道：“就像择偶标准，倘若一天一个样，岂不是这辈子就没完没了了。”
听完这句，云糯忍不住笑出来。
从水果上升到择偶标准，周医生的思维跨度也真够大的。
她放下水果盒，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歪头问：“怎么样，有变吗？”
周崇月低头看她，眸底涌动着暗潮。
公开场合，他不能拿她如何。
仗着这一点，云糯不怕死地又把唇凑上去，亲完继续问：“甜吗，今天的唇膏是草莓味。”
女孩天真狡黠的模样，令他心口发痒。
静静对视两秒，他大手一揽，拎着人往柜台走，路过旁边，顺手拿起一盒草莓扔进购物筐里，云糯见状提醒道：“反季水果，口感不好。”
“回去尝尝，到底它甜，还是我家糯糯甜。”
草莓甜不甜，云糯不知道，反正第二天起来，对着镜子一照，她整个人都傻了。
慢吞吞转过头去，幽怨地看向门口。
周崇月手里拿着件她的衣服，路过浴室时叮嘱道：“今天降温，洗完出来把外套穿上。”
哦，所以脖子上这些印记，是某人提前查看了天气预报的结果。
真是，无耻。
时间在忙忙碌碌中过去，转眼间，到了国庆假期的前一天。
这天上午，云糯按部就班地跟着周崇月查房。
结果刚进病房，就见一堆人围在18号床的病人前，其中苏淳也在，她神情严肃，脸色超乎寻常的难看。
“都围着干什么。”
周崇月出声，打破一室安静。
众人纷纷回头，有实习生下意识看了眼苏淳，忍不住气愤道：“他是hiv携带者，刚才还企图蒙混过关，入院前刻意隐瞒，不知道存的什么心！”
有人牵头，旁边护士也看不下去了，直接一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倒了出来。
这个病人是苏淳的表哥，自入院起，就用各种理由推脱拒绝抽血，一会儿说冷，一会儿说不舒服，一会儿又嚷嚷自己晕血。碍于住院总的面子，护士只好打算缓一缓，将抽血时间安排到昨天下午。
可今天一早，病人得知检查结果出不来，要延迟手术后，就立刻开始哭天喊地，说咱们医院办事拖沓，不拿人命当回事，难听的话骂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今天必须手术。
主治医生察觉出不对劲，回想他的大便检验报告，上面写着样本是黑色，心里便有不好的预感，连忙打电话催检验科加快传染四项的检查。结果不出所料，确认hiv呈阳性。
苏淳得知此事后，也是又气又恼，跑去病房质问，对方却一脸坦然，说医院要是敢拒收艾滋病患者，宣扬出去，上头一定会依法严惩。
那副嘚瑟的样子，让齐慎看了，当时恨不得想冲上去，给他一大耳刮子。
这是拒不拒收的问题么。
患者在hiv呈阳性的情况下，手术风险会大幅度提高，神经恢复能力差，严重者甚至可能终身瘫痪，感染风险也极高，倘若真被他蒙混过关，最后出了人命，避免不了又是一场无休止的医闹。
医院不是冤大头，正因类似的事情层出不穷，所以病人手术前，每个环节都要严格按照规章流程走。
可关卡再严，保不齐就有一些自私自利的患者，花样百出，把整个科室的人当傻子，以为撒泼打滚就都怕他了。
“送走！从哪来回哪儿去，咱们医院庙小，容不下这尊大佛！”气愤到极点，根本不想跟他废话。
“我同意！”几名实习生举双手赞成。
苏淳不吭声，揉着隐痛的太阳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好。
心里自责又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表哥一家，转来附属就算了，还出面让周崇月主刀手术，这不是害人么。
事情了解清楚，云糯悄悄去看周崇月，发现他比起众人，要显得平静的多。
翻阅完验血结果，他随手将报告递给身旁云糯，看着病人，将手术风险再次重复了一遍，临末交代主治，把所有术前协议拿过来，后果一字一句念给他听。
“如果听完还敢做手术，你跟家属就在上面签字。”
病人听完愣住，本已经做好被扔出去的准备，压根没想到事情会有转机。
他激动地落泪，连忙点头：“好，我明白，风险什么的我都明白，只要你们愿意救我，我不怕死在手术台上，就怕连最后一丝希望都不给我，我还这么年轻，没娶妻生子，没过几天安乐日子.”
众人默默把头扭过去。
静下心来仔细想想，要不是被拒绝怕了，病人估计也不想隐瞒。
本身携带传染病，且又是这种大手术，能接手的医院真不多。
可将心比心，即便患者再不容易，有时候也得理解一下他们做医生的。
这年头，干什么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