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窥探（二）
掺杂着血肉和不祥的灵气，丹阳子驾驭着黑白流转的云朵，三颗头颅再也不看地上一眼，而是对着繁星满天的夜空充满向往。
在他的眼中，南天门近在咫尺，已经能透过零散的星光看到那仙气缭绕的大门。
“那朵黑云完全不见了……”荀茂抬起头，此时日落已过，天色暗淡下来，的确满天都是星星。
而他的目光落在丹阳子阵法中央，李火旺的躯体还在那里纹丝不动。
“果然，飞升的是精神或者说灵魂之类的东西，身体还有迹可循。”
问题在于，他目前这个位置怎么努力都只能看到被迷惘笼罩的模糊景象，心中越发着急，荀茂决定直接突入这个阵法。
他从颤动的灵根中取出小瓶子，这是手里最后的先天一炁。
既然离得远看不清，那就靠近一些。
“我就不信了！”将瓶子整个塞到嘴里，他从山丘上纵身越下，直接冲入乱坟地，来到丹阳子绘出的九宫八卦图边缘。
明显的阻隔感减缓了他下落的速度，没有多想，荀茂连续挥剑，把阵角破开，扬起的泥土溅了一身，同时也清楚看到了地上的李火旺。
“接下来，借助先天一炁，应该能窥见到他眼中的景象！”
荀茂发觉李火旺的躯体开始若隐若现，他意识到，剩下的时间可能不多了，必须把握这个机会。
谁也不知道李火旺夺回身体后是什么状态，李火旺一醒来就从他的眼前消失都不奇怪，所以他必须现在下手。
回忆在青丘地下结合心浊能力突破白穗包围的那种感觉，荀茂把瓶子咬碎，先天一炁咽下去的同时，将手伸向李火旺周围迷雾般的扭曲。
可言说与不可说的，能感受与超出感受的种种事物朝荀茂涌来。
这些东西仿佛发现了一个新的发泄口，从李火旺的精神里分出一小股支流，被荀茂所捕获到。
此刻，李火旺的意识内，他正带着丹阳子朝泛着苍白光晕的菩萨冲去。
菩萨的光晕由无穷无尽，大小不一的白色眼球拼凑而成，祂的目光只在丹阳子的躯体上停留了一刹那，三颗头颅的半仙躯体就开始分崩离析，渐渐化为轻柔无力的白纱。
“咱们现在只要下去，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桥！……”丹阳子还在哀求，然而没等李火旺听完其他幻象的话，做出更多回应，他们飘到了牦之门后。
丹阳子的身体如同脆弱的泡沫般消散开来，没有任何的踪迹，在这天外天里甚至都翻不起一点点的水花。
李火旺则被牦之门内的事物吸引，每一个瞬间他都好像理解了什么，却又感觉无法理解。
他也自然注意不到，巨大的菩萨将浑身目光投向了何处。
这道目光仿佛命令般，牦之门外漂浮的各种异物中，一团骸骨舒展开来，拢住目光，将其注入了一串小小的骨珠中。
“……”荀茂喷出一大口血，他此刻右手拿着心素骨串，伸到李火旺扭曲的周边迷雾内，一只手倒提着剑，插在地上，努力依靠自己保留的先天一炁来维持身形，不被李火旺四周的迷雾吞没或扭曲。
原本荀茂想把脑袋直接探进去，还好及时冷静下来伸手做个试验。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没有错，右手接触到李火旺心素体质产生的扭曲后，立即被怪异的触感扭成一团，荀茂感觉到各种超乎理解的气息，目光，念想，在顺着指尖，穿过血液和骨肉，向他的大脑冲来。
拿着心素骨串的右手缓缓地失去了所有知觉，却又在一瞬间恢复，他发现右手的形状已看不出是何物，心素骨串似乎得到了某种感召，融化为灰色的浆状，附着在这团血肉中。
“这算不算和天外天成功联系到的证明？”他的心中来不及发出更多疑问，就感到自己的脸从印堂位置开始，被什么东西纵向划开，一分为二。
右半边脸颊有些发冷，温热的液体从荀茂的额头上渗下。他本以为这是血，活动右眼后却发现想错了。
暗黄色的先天一炁，正顺着右臂蔓延，侵蚀着他的右半边身体！
“坏了！”荀茂试图挣脱李火旺的影响范围，心素骨串和右手融成一块，他的收获已经够大了，见好就收不会是坏事。
然而他右眼的视野越发模糊，所看到的景物逐渐溶解，一片黑暗中，无数细小的红绿蓝光点在交替闪烁，最终化为一个端坐莲台的洁白菩萨，手中轻捻着一根同样洁白且细细的的……脊髓？
荀茂下意识地闭上眼，奈何为时已晚，菩萨挥下脊髓拼成的杨柳枝，红绿蓝闪烁的次数更加频繁，他体内的灵根完全无法承受这种变化，直接停止了律动。一时之间，失去灵液带来的治愈能力，让他更难在李火旺心素的影响下维持自己的身形，几乎要被扭得四分五裂。
他只能依靠存在于本能中的意志力和拥有的残余非罡来维持自己的稳定。
“我先告辞了！李火旺你加油！”感觉到越来越多的异样存在通过右臂和先天一炁朝自己冲来，荀茂明白，再不断开，李火旺没疯，他要先赔在这里了。
举剑对着右臂连下数次，再将融化的心素珠串和右手也拔出来，荀茂总算脱离了李火旺的心素影响范围，他刚退开几步，就发现李火旺的身体骤然消失不见。
“看来，断的还算及时。”荀茂拖着残破的身躯坐到马上，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沿来路走。要快。”
清风观的众人围在一座新堆成的坟前，边撒纸钱边烧元宝，泣不成声。
“李师兄啊——”悲恸的哭喊声发自内心，此起彼伏。
突然，土坟包先是拱了拱，把狗娃吓得跌坐在地，而一旁的白灵淼则反应过来，双手在坟堆上拼命扒拉起来。
没等坟头被挖开，穿着寿衣的李火旺凭空出现在了坟堆前。
他表情扭曲，死死抱住自己的脑袋，不断抽搐，喃喃自语。
“听我说！这个世界是活的！”李火旺的声音尤为响亮，带着歇斯底里。
“我知道我是疯子，我疯了！但这个世界也是，它比我还疯！”
口中重复了十几遍类似的话语，李火旺不再声响，朝地上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