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雨云有条不紊地向011讲诉这段往事，律警011作为一个合格的听众，聚精会神地聆听着女孩的话语。
“律警011，你就是主脑特别关照过的，掌控着意识囚笼——玩偶城的那个分意识。”讲完昭阳的托付后，末了女孩补上这句话。
律警011点点头，“我明白了，坐吧，继任者。”
这片不大的屏障之内瞬间幻化出来两张色彩鲜艳充满童趣风格的沙发。
律警很自然地斜躺在上面，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想我还有点时间，能再多聊一会儿吗？”
积雨云矜持地坐在他的对面。
“说吧，我猜你也有很多想说的。”
“呼……未来的昭阳，你喜欢玩具吗？”律警011抛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积雨云轻托着下巴：“谈不上喜欢或者讨厌。”
“哦，我就很喜欢玩具，玩具总是孩子们的快乐源泉，不是吗？”
积雨云轻笑一声，她用眼神指向屏障外的艾沫冬钥：“或许你和她能有更多共同话题。”
律警011也看向了外面似乎一身都是缺陷的艾沫冬钥：“艾沫冬钥吗？我想也是，诸多苦难加诸于身，仍然保持欢笑，如果我们不是敌对关系，我一定会招聘她来我们玩偶城，她是天生的玩具达人，我很喜欢这孩子。”
积雨云沉默。
律警011接着阐述道：“作为战败者，我会给你分享我知道的信息，关于律警079的信息，他是主脑的分意识中最坚韧的一个。”
“哦？”
“但他时时刻刻处于濒死状态，我敢确信，他的工作如果换做任何其他一个分意识的话，那一股意识囚笼早就崩溃消散。”
积雨云皱着眉：“还有呢？”
律警011摇摇头：“我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因为我这里有的孩子曾经历过那片079的意识囚笼，我才得以窥见那里的冰山一角，据他痛苦的回忆，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那里——炼狱。”
“感谢079吧，昭阳现在不是一片焦土废墟的局面离不开079的功劳。”
灰发女孩点点头，表情严肃了几分：“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的信息。”
“003太过于神秘，我更是无从知晓，但毫无疑问，你的首选来玩偶城是正确的，毕竟，其他两个地方的危险程度比起这里是指数级倍增的。”011接着说。
“那你这里不可能会如此平平无奇，既然你被主脑特意叮嘱过，你这里也有蹊跷，不止偷取主脑能量这么简单，讲讲你叛变的理由吧，011。”
“叛变吗……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倒也没错。”
律警011用手指轻敲着沙发的边缘，弹奏出一首曲调悠扬的乐曲，“你对这里的玩具，不，按照你的说法来吧，你觉得这里的源盛体怎么样？”
积雨云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解答道：“源盛体是接触盛梦过久的人类遗忘自身后交由盛梦所接触物里最强烈的情感接管身体的产物，性格处事迥异，不可以常理度之，但这里的玩具源盛体，实力异常弱小，就算是没有魔能的人，也很难被它们伤到，能对我造成伤害主要是因为你利用了我和它们同源的机制。”
011为她鼓掌：“说得不错，这里的玩具太弱小了，弱小到几乎是无害的，但在它们变成玩具之前，可不是这个样子。”
“以前？”
“是的，它们以前可不是无害的玩具，以前的它们，模样千奇百怪，恐怖狰狞，完全无法辨认出是何种生命，它们有着凌乱的身体构造，但只有两个异常发达的器官。”
“两个器官？”
“是嘴和胃。”律警011慢慢说道。
听到这两个字眼，积雨云心里咯噔一下，以她的逻辑推理能力，似乎已经猜到了很多。
律警011继续用手指在音乐沙发上演奏，曲调时而低迷，时而狂躁，“我还记得，最开始的它们不会说话，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吼叫，它们在囚笼里互相攻击。”
“它们用嘴猛烈地攻击对方，撕下来一大块血肉模糊的躯体，只咀嚼几下或者不咀嚼就吞进胃里消化，互相啃食着，永远也看不见尽头。”
“呼……”积雨云长呼一口气。
“昭阳，你知道它们的叫声是什么吗？是呃！唔！饿！”
律警011手指加快速度，在沙发上弹奏起了狂风暴雨。
“这里的源盛体，它们都是因为一个理由变成了这种样子，那就是饥饿，它们也只有一个执念，那就是进食。”
“吃！不停地吃！能吃的不能吃的无妨！！把胃撑爆也无妨！！！只要嘴还能动一下，那就要不停地吃！”
积雨云闭上眼睛，开始想象这种画面。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快二十年，我每天就在这片血肉荒原上看着这一群嘴和胃互相进食，吃来吃去，幻境中的能量是固定的，如果没有其他地方的能量涉入，它们会一直这样互相吃下去，而吃得足够多的源盛体会分裂繁衍出新的嘴和胃，持续这个循环。”
“可怜的家伙。”积雨云不禁感慨道，哪怕她对源盛体从来没有好感。
“盛梦这种东西是平等的，它不会挑剔一个人的高矮胖瘦贫贱富有，它只会记录生命旅程中最强烈的欲望情感和执念，衣冠楚楚的王侯将相的野心欲望未必就能强过一个倾倒路边的饿殍的进食欲望。”
“而这里难以计数的玩具们，全都是由饿殍转变而来的源盛体。”
积雨云直视着011的眼睛：“这是你放弃了原本职责的理由？”
律警011沉默了片刻，他的双手颤抖着：“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想，既然它们都已经变成源盛体，至少在开启源盛体这第二段生命后，至少……要让它们真正吃饱一次……”
积雨云深吸一口气，“你疯得不轻，但我能理解。”
“后来你做了什么？”女孩接着问。
“我日常的工作就是驱使着这片意识囚笼不断去各处接收新的饿殍源盛体，为了实现我刚才的想法，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找到了一处遭受了突发自然灾害的现场，迅速收集了现场所有的尸体，有动物的，也有……人。”
“你从外界摄入能量转移到意识囚笼，你想过这件事可能有什么后果吗？”
律警011苦笑一声：“想过吗？是吧，呼……我大概是疯了。”
“后来我把这些不多的尸体投喂给了这片血肉荒原里的怪物，和我想的一样，这些食物被这些畸形的源盛体一抢而空。”
“不过它们大多数还是和以前一样，吃了这些东西后继续在荒原上游荡，互相攻击进食，但出乎我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有少数几个源盛体在进食后停止了原本的行为，它们不再重复之前的事，而是慢悠悠地向我靠近，而我已经做好了被它们分食的准备，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我并不稀奇。”
“可是……”律警011抬起了头，眼里绽放出异样的光芒。
“那几个源盛体伸出舌头舔舐我的身体，但没有用沾满血肉碎屑的牙齿攻击我，这让我很意外。”
其中一个源盛体张开了嘴，第一次发出了除了饿以外的其他声音。
“嗒……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