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握在他的手里，可奚云依然能感觉到他整个人是冷的。
那一句“漂泊”真真正正的扎进了他的心里。
“云儿，你知道吗？其实小时候，母亲和妹妹在东吴生活的很好，衣食无忧。是我受不了他们在背后骂我、骂父亲，在父亲死后，执意带她们离开，根本不管她们愿意还是不愿意。”
奚云抱紧丈夫，肯定道：“她们一定愿意。”
“是吗？”顾日勋抹去妻子脸上的泪珠，问：“你也不愿意四处漂泊吧？”
“我愿意！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去哪我都愿意。”
顾日勋笑着反问：“那你刚刚为何骗我？”
奚云哑然，哭着认错：“勋郎，我错了，你别生气。”
顾日勋摇头：“是我错了！一直都是我自以为是。其实当年，小锦还有一门极好的姻缘，是我私自退掉的。母亲第一次打了我，那时我还不服气，后来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所以，他想为妹妹寻到这世上最好的男儿，弥补自己的亏欠。
没想到，再一次害了妹妹。
奚云见他思想有些松动，试着劝道：“勋郎，或许是天意。公爹至死都想得诸葛丞相一句肯定，纵然未得圆满，他也一定没有怨恨过他。”
谁会怨恨自己敬若神祗的信念呢，只会在黑暗中无数次的审视自己。
“还有大汉，公爹也一定是想回去的。若小锦能替他完成心愿，公爹在天上一定会释怀的。”
顾日勋愣在了那里，许久之后才抬起头。
“小锦的身份，怎么回大汉？”
奚云握紧了丈夫的手，决绝道：“瞒着！”
顾日勋气的甩开了妻子的手，怒道：“是非善恶未论，凭什么要我瞒着？”
“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你说出来，对妹妹有什么好处。”奚云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说出了一句诛心的话：“你究竟是在乎是非对错，还是想为你心底对母亲和妹妹的愧疚找一个替罪的出口？”
砰的一声，几案断裂倒地，奚云痛的浑身颤抖。她的双手在一地断木中小心翼翼的捧着丈夫青筋暴起的拳头，手背流出的鲜血晕染一地。
她竟然用纤弱的双手挡住了丈夫砸在几案上的拳头。
“你疯了！”
奚云忍痛道：“我不会再让你伤害自己！”
顾日勋抱起妻子放到床榻上，轻轻的擦拭她手背上的伤口。
奚云说起了往事：“当年爹爹获罪，我受牵连流放。看着身边的女子一个个被官差拖走，我以为我也会和她们一样，不是屈辱的活着，就是抛尸荒野。是你把我从地狱拉了回来。”
“都多久的事了，还提什么。”
“对于你来说很久，可对于我来说便如昨日，历历在目。你是我的神，我希望我的神平安喜乐。”
说到这里，奚云不再劝他，欺身抱住了他，温柔道：“你若不愿意低头，我替你去劝小锦。我们去乌孙、去大宛、去百越。无论去哪里，我总陪着你。”
顾日勋俯身放下妻子，为她盖上锦被，独自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