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约定
沈忧之看着天边，他此刻的心神已经完全沉浸在叶孤城所演示的剑法之中。
这凝结了叶孤城所有心血、依靠着他所有的生机才使出的剑法，已然突破了“发在意先”的第三境，达到了“极发藏意”的第四境！
天外飞仙！
失去了杀意的天外飞仙才是极致的天外飞仙！
天上的仙人，又如何会像凡人一般生起浮躁的争斗之心？
心无挂碍、无垢无暇才是天外飞仙的极致！
这才是舍弃了一切气机、舍弃了一切杂念的极境之招！
这才是极发藏意！
叶孤城不愧是叶孤城。
他终于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亲自弥补了自己的遗憾，见到了传说中的极境剑法——极发藏意的剑法！
不只是沈忧之，紫禁城中的所有人都看了叶孤城的剑法。
有的人看懂了，大呼受益匪浅，只觉这一下抵得上自己数十年的修行。
有的人没看懂，却恍惚间见到了自云中跌落凡尘的谪仙，如梦似幻般缥缈。
但无论是看懂还是没看懂的人，都会对那位白云城主生出无限的敬佩。
这个人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成为一名剑客，生来就是为了堪破剑法的极境！
上一个给世人留下这种印象的，正是沈忧之的师傅，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顾道人。
如今，沈忧之亲眼见到了这样的剑法，对他完善自己的剑法有着难以估量的裨益。
这足可以将他的修行进度提前十年！
......
沈忧之离开了紫禁城，带着叶孤城的尸体。
叶孤城虽是刺驾的重犯，沈忧之同样也是救驾的功臣。
所以皇帝特许他带走叶孤城的尸体。
沈忧之从来不是一个有仪式感的人，他也从不追求所谓的仪式感。
但这一回他却必须要坚持这份仪式感。
因为这一次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朋友。
......
沈忧之将叶孤城葬在了高山之巅，因为这里是最接近白云的地方。
他没有立墓碑，只是将叶孤城的剑插在了坟前。
对于叶孤城来说，剑就是他的生命，所以这把剑比任何碑文都更能概括他的一生。
踏踏踏——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你来啦。”
沈忧之没有回头，只平静地说道。
他不需要回头，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来人的剑意。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西门吹雪。
“你已见过他的剑法。”沈忧之又道。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
“我何时能见到你的剑法？”
沈忧之转身看向西门吹雪，郑重地问道。
西门吹雪的剑，本来是神的剑，剑的神。
可是现在，他已不再是神，而是人。
因为他已经有了人类的爱、人类的感情。
面对沈忧之的提问，西门吹雪无言以对。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再使出那样的剑法。
也许明天就可以，也许永远也不行。
至少现在，他绝不可能舍弃孙秀青，更不可能舍弃自己刚出世的孩子。
沈忧之也明白这一点，不仅明白，而且理解，同时还有些同情。
同情西门吹雪，因为他选择了无情的剑。
否则他本不需要舍弃这些的。
但谁又能料到这些呢？
谁又能料到向来无情的西门吹雪也会爱上别人呢？
只有一点，沈忧之可以清楚地预料到——
那就是，当西门吹雪找回剑心的时候，他会真正成为一柄无情的剑。
一个人若是从没有爱过别人，那他算不上真的无情，因为他根本连“情”是什么都不知道。
只有真正体会过刻苦铭心“情”，然后还能割舍的人，才是真正的无情之人。
......
回来的路上，沈忧之遇到了陆小凤。
“如伱所说，西门吹雪确实来了。”陆小凤说道。
这个消息，他也是从魏子云那里听来的。
西门吹雪可以避开他们，却一定避不开大内的禁军。
没有任何人可以悄无声息地进入紫禁城。
“我知道。”沈忧之语气平淡。
“你知道？”陆小凤有些困惑。
“我方才已经见过他。”
“见过？在哪里？”
“在叶孤城的墓前。”
陆小凤沉默了。
他早该想到的。
“他说了什么？”陆小凤又问道。
“我们做了一个约定。”沈忧之答道。
“什么约定？”陆小凤继续问道。
“当他找回自己的剑心，当我完成自己的剑法，我们之间将会有一战。”沈忧之继续答道。
陆小凤再一次沉默了。
他没有尝试阻止沈忧之和西门吹雪的决斗，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就像他无法阻止叶孤城和沈忧之的决斗一样。
虽然他不是剑客，但是他有很多用剑的朋友，所以他知道用剑的人到底在追求什么。
他再一次尝到了纠结的滋味，苦闷在他心中弥散开来。
他心中的苦闷，一半是因为西门吹雪，另一半则是为了沈忧之。
“唉。”陆小凤叹了口气，惆怅道：“我恐怕又将失去一个好朋友了。”
说到这儿，他愈发苦恼和惆怅了，甚至开始反问自己：我为什么总会交上那么多用剑的朋友？
这或许是因为江湖上用剑的人实在太多。
但很快，陆小凤又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很大声，笑得肚子抽筋了也不愿意停下来。
一个人能够笑得这么畅快，显然心里已经高兴得不得了了。
而陆小凤之所以这么高兴，当然是因为他还没有彻底地失去一个好朋友。
至于这个好朋友到底是沈忧之还是叶孤城，那都不重要。
至少现在，这两个人都还是他的朋友。
他就是这样一个乐观的人。
想不明白的事他从不去想，痛苦的事他也很少去回忆。
“我先走了！”
陆小凤冲着沈忧之挥了挥手，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他现在要去找一个地方，好好地喝一场。
他也知道，沈忧之是从来不喝酒的。
陆小凤很少会为难朋友，也很少会为难自己。
让不喝酒的朋友陪自己喝酒，这无疑是为难朋友。
让爱喝酒的自己不喝酒，这无疑是为难自己。
......
小院
沈忧之回到这里的时候，公孙兰也早已等在这里了。
“饿了么？”公孙兰柔声问道。
“嗯。”沈忧之点了点头。
“想吃点什么？”
“都行。”
公孙兰看着沈忧之，沈忧之也看着她。
少时，公孙兰嫣然一笑，随后转身走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