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峨眉绿柳
就在众人都以为沈忧之要饮恨当场的时候，他却只轻轻将剑鞘一挑，瞬间便荡开了张英凤那快若疾风的一剑，随后剑鞘一甩，猛地打向张英凤手肘处。
张英凤的麻筋被剑鞘打中，手掌无法聚力，长剑顿时脱手——
铛！铛！铛！
三声清脆的落地声，打碎了峨眉派众人的幻梦。
他们谁也想不到，自己的大师兄竟然在这少年手里连一招都走不过！
这怎么可能呢！
大师兄的武功，即便是在江湖上，那也是一流以上的水准。
除了那些名动天下的绝顶高手，有谁能这么简单地打落他手中的长剑？
可眼前这个少年才多大？
他的武功怎么可能与那些成名多年的高人相提并论！
但眼前真实发生的事实由不得他们不相信。
这个籍籍无名的少年，真的只用了一招就制服了他们的大师兄！
这也就是说，对方之前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大话，也不会故意挑衅，而是明明白白的真话！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如今这把刀，生生地割开了三英四秀那骄傲的心。
从前，他们各个都是名噪一方的青年才俊，不管到了哪里，都会被尊称一句“少侠”。
他们也一直以为，自己的武功纵然比不上那些名动天下的前辈，在同辈之中也当属佼佼者。
然而，今天却出现了一个人，只用了一招，就彻底打碎了他们那些狂妄自大的想法。
“承让。”沈忧之看着失神的众人，淡淡说道。
原本按照约定，张英凤输了，就该带沈忧之去见独孤一鹤。
可眼下，他整个人都失了神，像个石像一般愣在那里。
显然，他还未能从失败中走出，或者说，他无法接受这场失败，如此彻底的失败。
对手连剑都没出鞘，只是简简单单地一招，就打落了他握在手中的剑！
这是他全力刺出的一剑！
就连他自己都尚不能控制这一剑，可眼前这个少年却随手一击就破了他的剑法，还打落他引以为傲的利剑。
这已经不是失败，而是耻辱！
对于剑客来说，被人打落手里握着的剑，比死在对手剑下更加难堪。
因为这表示自己对方面前，连握剑的资格都没有！
若是一个剑客失去了握剑的资格，那么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沈忧之倒是没料到张英凤会这么想。
他之所以选择打落张英凤的剑，只是为了干净利落地结束战斗，仅此而已。
他毕竟不是一个纯粹的剑客。
剑法对他来说，只是一种护身之法，与拳法、身法并无分别。
他也不会将剑视作生命。
更不会因为比剑输了就想要一死了之。
所以，当沈忧之看到剑心崩溃的张英凤意欲求死的时候，飞身点住了他。
“胜败乃是常事，何必寻死？”
沈忧之颇为不解：“生命只有一次，为何如此不珍惜？”
他无法理解张英凤此时的心态。
若是失败一次就要寻死，那人生该失去多少乐趣？
再者说，哪有无敌的人？
谁都会失败的时候，谁都会有做不成的事。
人生如此漫长，何必执着于一次失败呢？
一旁的严人英面色冷峻，说道：“一个剑客，若是连剑都握不住，这就是比死在对手的剑下还要难堪的事！”
另一边苏少英也同样露出严肃的神情，对此深表认同。
其余四秀，虽不见得有此执念，但也不觉得这种想法有什么不对。
对于他们这些从小练剑的人来说，剑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沈忧之看着这严肃的氛围，忽然松开了握剑的手——
叮叮铛！
绿柳跌落在地，随后还弹了几个回落。
在众人愕然的眼神中，沈忧之缓缓弯下腰，将掉在地上的绿柳拾起，然后像没事人一样擦去上面沾染的些许灰尘。
“谁都有握不住剑的时候。”沈忧之平静地说道：“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剑是死物，人却是活的。”他继续道：“若是为了一个死物而舍弃鲜活的人命，这样的做法简直是愚蠢到不可救药。”
孰料他这番话非但没有起到期望的效果，反而令苏少英更加愤怒：“你还是不是一个剑客！怎能将自己的佩剑随意丢弃！
你！你简直不配用剑！”
他越说越气，愤怒已经在脸上烧成了一片火海，仿佛刚才掉在地上的剑不是沈忧之的，而是他的。
这一刻，沈忧之忽然觉得自己错了：夏虫不可语冰。
他不该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这些人的。
想到这里，他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一名面容严肃的老者缓缓从道观内走出。
他的脸上满是皱纹，须发却没有半点银白，漆黑得宛如浓墨，腰杆也笔直得如同石柱。
此人，正是峨眉派的掌门人，独孤一鹤。
独孤一鹤一现身，沈忧之便感觉到一种沉闷的气氛扑面而来。
这并非什么高手的杀气，而是眼前这个人多年来为人处世形成的一种气场。
世上不乏这种人，不管走到哪里，都会令四周的氛围变得严肃又压抑。
用通俗点话来说，就是能镇住场子。
“少年郎好剑法。”独孤一鹤语气镇定地说道：“竟能一招制服我这劣徒。”
虽说他口称“劣徒”，但心里却并不这么想。
张英凤的剑法深得自己的真传，纵然不是绝顶之列，至少也是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
可没想到，他悉心调教出来的首徒，未来的衣钵传人，竟然被人一招打落了手中的长剑。
这实在是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耻辱。
虽然眼前的少年乃是无心之为，并非有意落峨眉派的面子，但事实就是事实。
江湖人不会在意别的，只会记得他峨眉派的首徒被人一招打落了手中的长剑！
独孤一鹤是一个极为严肃的人，他最在意的就是峨眉派的声誉。
因此，无论这少年的动机为何，独孤一鹤都不能就此罢休。
“阁下想必就是峨眉掌门，独孤前辈了。”沈忧之拱手道。
独孤一鹤微微点头，道：“不错，老夫便是独孤一鹤。
听说伱要见识我峨眉派的剑法，不如就与老夫比试一二，如何？”
“既如此，多谢赐教！”
沈忧之持剑行礼，郑重地说道。
独孤一鹤看着沈忧之手里的绿柳，古井无波的脸上罕见地露出惊讶。
“少年郎，你手中的剑......”
“此剑名为‘绿柳’，乃家师顾道人之佩剑。”
沈忧之如实答道。
果然！
果然是顾道人的佩剑！
独孤一鹤心中了然。
昔年顾道人问鼎剑道巅峰，名动天下，江湖上但凡学剑的人，无不仰慕。
如今的这些后辈或许更多地知道西门吹雪，知道叶孤城。
可独孤一鹤作为江湖上的老人，自然不会忘记当年剑压江湖的顾道人。
和这位堪称剑道传说的前辈比起来，作为后辈的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他们此时的名头，还远远不及当初的顾道人。
或许十年二十年以后，他们也能成为像顾道人那样的剑道传说。
但至少现在他们还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