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巴山夜雨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李商隐的一首《夜雨寄北》，令天下文人士子听到“巴山”两个字，心中便升起无限的愁绪。
然而，天下间的剑客，但凡听到“巴山”，想到的却绝不是什么愁情，而是剑意。
这只因为巴山有个巴山剑派，只因为巴山剑派的创始人乃是仙踪莫测的剑道高人——顾道人。
只可惜，自从那位以“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名动天下的顾道人飘然隐去之后，他的弟子们也早已四散。
那个曾经被醉心于剑的年轻人们奉为圣地的剑庐，也渐渐荒冷没落，所剩下的，唯有一些神话般的传说，以及石台上的些许剑痕罢了。
纵然巴山剑派仍在，纵然他们仍旧声势浩大，甚至掌控了巴山的矿藏，富可敌国。
但是在江湖上，巴山剑派的名声绝对比不上南海的飞仙岛，比不上西门吹雪的万梅山庄。
因为权势和财富可以让别人敬畏，但绝不会让人打心里尊敬，甚至奉为信念。
......
巴山，剑庐
沈忧之望着手中的绿柳剑，微微叹了一口气。
顾道人终究是走了。
他一直是那样的神秘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
就连和他相处了十八年的沈忧之，也摸不清这老道士的脾气秉性。
如今这老道士留下佩剑不告而别，沈忧之竟也不觉得奇怪，只是感到遗憾。
毕竟相处了十八年，突然见不着了，多少有些失落。
自上一世结束后，再次转生到这个世界，顾道人是沈忧之最先遇到的人，也是将他养大的人。
这一世，他自然不再叫李玄，更不是万人之上的皇帝，只是一个被顾道人收养的孤儿，名字也是顾道人取的，叫柳梦寻。
顾道人取名很有特点——
巴山剑派中，只有两个姓氏，一个姓顾，一个姓柳。
凡是姓顾的，那就是顾道人的本家；凡是姓柳的，那必然就是顾道人的徒弟。
顾道人一生爱柳成痴，他的佩剑叫“绿柳”，他的成名剑法叫“回风舞柳”剑法，就连他的徒弟，也被冠以柳姓。
至于“梦寻”，则是因为顾道人是应梦中之事而捡到沈忧之，故为其取名梦寻。
按照顾道人的说法，他得柳神指引，于梦中见到一株柳树，树下有一名新生的婴儿。
待梦醒之后，顾道人前往梦中之地寻找，果然在柳树下发现了一个男婴。
因此，顾道人便为其取名为“柳梦寻”。
时至今日，顾道人已养育他二十年，不仅抚养他长大，还传授他武功。
顾道人不仅将自己的“七七四十九式回风舞柳”剑法倾囊相授，内功、轻功也毫无隐瞒。
这不是他对沈忧之的偏爱，而是他本性如此。
他本就不是一个痴迷武学的人，对自己的武学也从不吝啬，甚至他的剑法也并不是什么难得的剑法。
这套“回风舞柳剑法”虽然是当世少有的精妙剑法，足可以与武当派的两仪剑法、昆仑派的飞龙大九式相媲美，但却绝对称不上罕见。
除了巴山剑派一脉，顾道人私下也收过许多徒弟，甚至曾将这七七四十九式回风舞柳剑法，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终南剑派和点苍派。
后来各派武学相互交流之下，峨眉、华山等等门派，也相继将这套剑法融入了自己门派的武学之中。
可以这么说，基本上大门大派的弟子，都能使上四十九式中的那么一两手。
所以说，它虽然是极其精妙的剑法，却绝对算不上什么罕见的神功。
但是，剑法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一个人的武功究竟到了怎样的地步，绝不取决于他练得是什么剑法，而在于他领悟到了什么程度。
那么沈忧之的武功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现在谁也说不好。
因为除了顾道人，他还未曾与其他人交过手。
然而就在昨夜，顾道人却飘然而去，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只留下了自己的佩剑绿柳。
沈忧之明白，老道士这意思就是两人的缘分已尽。
至于这是不是又是他从梦里得的启示，那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老道士走了，那沈忧之也该下山了。
他也要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上一世，浑天仪交给他的任务是“君临天下”。
为了这个目标，他费尽心力，苦心谋划了十余载。
从幽州案力擒金木兰，获取狄仁杰的信任，到扬州案借狄仁杰之手除掉颖王元齐，排除自己发展路上的障碍。
再到湖州案渔翁得利，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许世德用命换来的越王宝藏，最后蛇灵案凭借狄仁杰的信任，劫夺了“便宜行事”的圣旨，最终掌控神都、光复李唐。
十几年的谋划，从开始行动到最终成功，又足足花了七年的时间。
之后又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来发展国力，最终平定四夷，真正做到了“君临天下”。
也正因如此，现在他才会转生到这个新世界。
沈忧之原以为，当自己平定四夷后泰山封禅的那一刻，就可以离开原本的世界。
不曾想竟是等他走完了一世才再度转生。
不过这样也好。
一世因，一世果。
上一世的爱恨情仇就用上一世的时间来妥善解决。
如今换了一个世界，自然要忘掉过去，从新开始。
至于过去的事，权当做是一场梦就好。
诗仙李太白有言：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
沈忧之如今便是一个旅行者，流浪在诸天世界之间，天地对他来说，岂不正是暂居的逆旅？
真耶？梦耶？
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唯一令沈忧之感到真实的，就是他泥丸宫中的浑天仪。
自从转生到新世界后，浑天仪便发生了变化，它的经纬线由一条变为了两条。
原本的第一条经纬名唤“神后”，对应十二元辰之首的子鼠。
现在的第二条经纬叫做“大吉”，对应十二元辰之二的丑牛。
这也印证了沈忧之最初的猜测：浑天仪本应有十二条经纬。
这是否也代表着，只要自己能不断完成目标，就可以在不同的世界间穿行十二次？
未来自己又是否会去那些神鬼妖狐的志怪世界，甚至神话传说中的仙界？
这些问题，沈忧之都思考过，但都没有答案。
因为除非到了那个时候，否则谁也预料不到未来会如何。
至少沈忧之不能。
眼下他只能着眼于浑天仪传来的第二道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