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号下午，林大导演家的庄园别墅内。
“我今天终于理解去年11月下旬去局里参加大会时，韩董和任董跟我嘀咕的那两句话的意思了。”
“什么会？什么话？”林楠一时间没反应上来。
“你当时刚刚在好莱坞卖掉水晶影业，还没回国呢，自然没来开会。
就是关于金鸡和金马打擂的会议，领导在上面甚至把你那篇倡议不要去捧场金马的微博都提出来了，几乎是明着暗示。
我当时问了任董和韩董一句，大致意思是如果今年仍有不少电影人和剧组对领导的话置之不理，继续捧场那匹马，那该怎么办？
任董回了我一句，说会出明确的行政通知，而且发通知的时间会‘恰到好处’；韩董更直接，说会张开一张网，网一网那些底线灵活的。
今天我才算是真正明白这两句话的意思了，这个公告通知发出的时间确实是恰到好处，更是网到了一大批底线灵活的同行。
就是不知道是谁给提的时间建议，真够毒的！这会儿算是把那部分底线灵活的人给搞得欲仙欲死了，估计都快疯了，哈哈哈。”
听到宁皓最后这一句，林楠实在没绷住笑，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你笑什么？笑成这样，难道你知道是谁给提的建议？”
“还能是谁？就是跟你说‘时间会恰到好处’这句话的人。”
“任董啊？哈哈哈，那就难怪了，也能想得通了。他干这种事情可是有经验的，以前就坑过一次华亿。”
说到这里，宁皓突然收敛了笑容。他扫了一眼林大导演家广阔的庄园，然后压低了声音，语气严肃：
“今年过后，港片在内地的生存环境至少得再恶劣上三五倍。尤其是那边的大批幕后从业者，咱们这边不会再有他们的饭碗了。”
闻言，林楠当即面色一紧，没有接宁皓的话茬。
后者的话外之音，他听得出来：那边越来越多的影视从业者开始暴露了。
甚至大量从业者是蒙着面，跟着大部队一起“身体力行”地在制造乱象，他们几乎都是行业的幕后岗位。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欢喜有几部电影用了那边的幕后班底，这两天集团突然发现……”
几乎是同一时间，林楠做出了噤声的手势，宁皓的话音也戛然而止了。
“已经两个月了，不止没有丝毫降温，反而更加严重。大量影视娱乐行业工作者鬼鬼祟祟地参与其中，为反派贡献流量和声浪，确实是自己在砸自己的饭碗。”
林楠先是颔首附和，随后才接着宁皓刚刚的话茬问了下去：“所以，你们接下来要怎么处理？”
“字幕里删掉那些人，尽可能地淡化。以后也不再用那边的幕后。”
“呵呵，可你们不还有那边的股东么。”
宁皓一滞，无奈且决绝道：“在集团旗下，我不去接触他们的项目，我的项目也不会允许他们接触。以后，我的重心会更加偏向坏猴子这边。
另外，我虽然依旧认可大导演联盟计划在整体方向上是对的，但这却并不影响我对这个现状的反感，因为内部的破事同样也多，很烂！”
林楠的眉头一皱一舒，脸上露出了戏谑之色。
到了这会儿他总算是知道宁皓的来意了，这货今天下午跑过来是发泄情绪来了，要不然怎么会越来越激动？
“我以为你是闲得没事儿，所以跑我这儿来一起钓鱼闲聊的。搞了半天，你这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呀。”
“唉，今天上午又开了一次会，也果不其然的吵了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在会上吵。我们家大编剧没忍住，直接跟姓陈的拍了桌子。
你是不知道，当然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那部《独自上场》的原着传记本来就偏激，放大了对立面，结果姓陈的更是追求所谓的艺术化，选择在原着基础上更加放大对立……”
“林楠，宁导，那边正式发声了。”就在这时，刘艺菲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打断了宁皓对陈草帽的贬斥。
看向挺着肚子缓缓走来的刘艺菲，林楠赶忙起身迎了上去，扶着她的胳膊和腰肢走了过来，让其坐在了软椅上。
“发什么声了？”宁皓也瞬间换上了笑脸，询问道。
“那匹马那边发声：希望尽快让电影回归电影。”
“好家伙，又是这一套万能句子式。每次挑事的都是他们，最后说出‘希望尽快让某某回归某某’这种不要脸的话的，还是他们！”宁皓脱口而出就是嘲讽。
“哦豁，回应这不就也来了么，还挺快！”林楠笑着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宁皓，微博上有刚刚空降的头条，来自蓝V账号：《不参加此次影展，是内地电影人应有的态度！》
“嗯，不错。我这下对11月金鸡的规模更加期待了，估计会是近些年来最盛大和高规格的一次吧？”
“隆重与否，跟我没关系。我就是去露个面而已，出个镜就走，家里还有老婆孩子需要陪呢。”林楠笑得更灿烂了。刘艺菲脸蛋红红的，有些害羞地给了他一拳。
只留宁大导演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想起来了，我们家大编剧说过，艺菲的预产期好像是在金鸡之前两三周？！”
“嗯，没错。所以宁导啊，你回去后赶紧跟那姐合计合计，什么满月的礼品、百天的礼金之类的，早点准备上。”刘艺菲一只手轻掩着嘴，哈哈大笑着。
“你们俩真不愧是两口子，现在张口闭口全是份子钱和礼金……”一瞬间，宁皓都气笑了。
不过下一秒，他就又想到了个重要的事情，唏嘘道：“因为艺菲你的关系，所以林楠去金鸡那边只匆匆露一面就返程回京的理由，这就有了。
而我却还得再寻思寻思借口，万一要是被媒体挖坑式的刨根问底，我也好有个应对；总不能真的实话实说，说我就是去应付差事的，其实打心底里根本就瞧不上金鸡？”
“怕什么？你可是纯爷们，怎么想就怎么说！哈哈哈……”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一天天尽想坑我。”
下午三点多，林楠和刘艺菲两个人目送着宁大导演驾车驶离了庄园大门。
这时候，刘姑娘才好奇了一句：“欢喜内部这是出现间隙了？”
林楠点了点头，笑着哼了起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大导演联盟听着是厉害，也的确厉害，但人多了自然也会有各种利益纠纷和小团体站队。一旦出现了导火索，问题就会直接暴露出来。
就像眼下的《独自上场》，这是欢喜第一部出问题的电影，喏，好像已经吵了一周时间了。董坪虽然居中坐镇，但也不是那么好斡旋的。”
……
8号上午，魔都和首都的有关部门先后联系了林楠，进行了通知。
他得留出19号下午和晚上的时间，以参加五个一工程奖的颁奖晚会。
不同于业内的电影颁奖典礼，五个一的颁奖晚会可就要郑重得多了。
能参加的业内人士，基本上都是影视行业的国企、事业单位、文工团、八一厂、各个电视台这一类带编的；
除此外就是获奖作品的出品方和主创了，也只有这一个渠道，才能给普通的演员和从业者提供入场的机会和资格。
最重要的是，参会的领导也会特别多！
9号、10号、11号……
一连数天时间过去，网上的热度依旧未散，话题量持续保持在高位。
也正如局里期待的那样，金鸡的声望在短短几天之内极速飞涨，好似瞬间拥有了无比正确的地位和最具含金量的奖项口碑。
但在电影圈过半人眼中，这个状况就属实让大家感到有些别扭了。
因为它的实际含金量怎么样，大家伙儿心里可是很清楚的：这些年真的是一言难尽，幺蛾子不断。
现在陡然间变得“无比正确”了，业内的绝大多数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适应？信任感和公信力可都是需要时间来慢慢培养的！
“那部《陈情令》算是圆满收官了，影视圈里也正式多了两个顶流男艺人。他们现在的发展势头，可丝毫不输于当初因《古剑奇谭》而爆火的李易锋。”
“这不就是后进艺人学习和眼红的榜样么？听说现在几乎每天都有新的耽美项目立项，送审剧本的公司更是络绎不绝。”
土豆，王巍的办公室内，对面正坐着企鹅文娱的副总裁。
两人之间聊的虽然是企鹅文娱出品、在土豆网独家播出的《陈情令》，但王巍看得出来，对方还有别的话想说但还没说。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都铺垫这么久了。”不多时，王巍直接挑破了氛围，一脸笑意地看着对方。
“哈哈，既然王总你直接问了，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地迂回了。听说万达那边，有意转让手中所持有的全部股份？”
对方笑呵呵地问出了口，也让王巍脸上的笑容瞬间出现了停滞。
不过他也清楚，既然对方能专程跑来当面问这个事情，那就说明企鹅文娱那边已经确认了消息的准确性。
所以，眼下这不是在问他字面意思，而是在问他原始股东的决策意见，在问他：企鹅有没有机会？
“你这是在哪儿听到的？”
“王总，我们自然有自己的渠道。这两年万达影业的项目是越来越少了，除了参投林导的电影以外，几乎就没投资过几个新项目，主控项目更是一个也没有。
圈里都清楚，也都看得见：万达在卖完了文旅项目之后，立刻就开始接二连三地砍其他的边缘业务了。而现在他们的目标，就是自家在互联网行业的资产——土豆的股份。”
听到这番信誓旦旦的话，王巍无法反驳，索性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他点了点头，“没错，是有这个事情。之前上影节期间，我们四家已经坐在一块儿聊过这个事情了。”
“讨论的结果呢？”对方果断追问道，同样毫不掩饰企鹅文娱的意图。
“按照林导的意思，会在暑期档结束后再通知你们和微博。但现在既然你能主动找过来，那我估计微博那边应该也同样收到了风声！”
“然后呢？”
“不知道。”王巍笑着摇了摇头，他是真不知道下一步的安排。
“王总你的意思是，我们还需要等到月底最后一天去？”
“现在只能等林导和王董那边的通知。但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企鹅文娱和微博都有机会。而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万达的这些股份到底要怎么分？
你想要，我想要，他也想要，但各家想要的份额和最后落袋为安吃下去的份额肯定不一致。这些都需要坐下来谈，互相去争。”
说到这里，王巍看向了对方，意有所指地补充道：“这次的股份大头，应该是你们和微博之间在争。”
企鹅文娱的副总思索着点了点头，看向王巍：“我明白了，那就等着林导的时间通知吧。到时候所有股东坐在一块儿，议一议这个事情，争一争那些股份。另外，这件事情我也会报上去，提前做准备。”
“你们还真是不客气，够直接呀！”王巍不禁调侃道。
“当初土豆融资的时候，出让的股份本来就少，所以这次我们不可能放弃的。王总你清楚，我们在文娱方面的很多业务离不开土豆。
而现在再想去孵化一个独属于企鹅的平台，这太难太难了，土豆的版权库大到让所有同行没法逾越……这一点得感谢林导和王董的高瞻远瞩，也得感谢前期万达的资金支持……
哦对了，我也很好奇，王总你就没有想法？”
“想法？我自然有想法，但我的身家可不允许我去做太大的白日梦。哈哈哈……”
不多时，王巍就将企鹅文娱的副总裁送出了办公室，送到了电梯口。
直至对方进入电梯后，他才转身回了办公室。思索着犹豫了一会儿后，他果断拿起手机拨了电话出去。
此刻，正在家里看着网上《龙牌之谜》首映礼相关新闻的林楠，这就被突然打进来的电话给吓了一跳。
“王巍的？”林楠有些狐疑，还看了眼靠在沙发上啃着苹果的刘艺菲。
“接呀，看我做什么？”刘茜茜甩了个好看的白眼儿，同时也毫不在意形象地打了个嗝。孕妇嘛，多餐少食饿的快！
“这会儿打电话过来，你没去参加《龙牌之谜》的首映礼？”接通电话后，林楠笑问道。
“林导，企鹅文娱那边约了我今天上午见面。所以我只能派了高管去捧场成龙的电影。”
“企鹅文娱？”一瞬间，林楠就有了预感。
“得，不用我开口了。听林导你这语气，应该是猜出来了。他们可真是狗鼻子，居然嗅到了万达要转让股份的事情。
这不，刚刚当面问我这事儿呢，我也是刚刚才送走他们的副总裁。林导，你看现在怎么处理吧？
要不直接提前通知得了，我估计微博那边应该也知道了，保不齐这两天就会来找我，甚至是直接找林导你打听。”
听到这话，林楠也觉得有道理，确实可以提前告知了。
“那就由你去通知吧，顺便也跟王董和万达那边打个招呼。
至于给他们留多久的准备时间？就两个月吧。定在10月15号，大家坐到一块儿来谈谈。
凡是想要万达手中那些股份的，让他们在这两个月内做好准备，至少先在自家集团内部统一好口径：想要多少？想争多少？
到时候坐到一块儿后再唇枪舌战吧。对了，你也告诉他们，我不参与。”
“行，我知道了，我下午就去联系。”
挂断电话后，林楠也没了继续刷新闻的兴趣。他让刘艺菲把脚伸过来，继续帮她按摩吧。
“万达想在明年上半年转手，一次性拿到现金。等于说土豆网就需要配合，在明年上半年向港交所举牌？”刘艺菲舒服地躺平了，懒洋洋地跟林楠聊起了天。
“这你就说错了，港股不同于A股，没有举牌这个说法。在港股，大股东变更时一般只需要进行主动申报、做好即时披露，以保障市场透明就行。
一般情况下也不需要停牌，除非是股东变更触及到了控制权转移、内幕泄露和资质违规……但很显然，这次万达的退出涉及不到这些敏感条例……”
……
林楠影业，制片部门的负责人笑呵呵地走进了岳军的办公室。
“岳总，我刚刚听到个小道消息。”
“什么？”
“那部《你好，李焕英》，好像说是要在下个月底正式开机。”
“居然凑齐投资了？”岳军闻言，顿时有些惊讶。
之前贾铃来林楠影业拉过投资，但他觉得那部喜剧亲情剧本的水平只是普普通通的及格偏上；所以犹豫再三之后，他选择了婉拒。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他不信任对方的导演水平，虽然贾铃的小品演得确实不错，在那么多真人秀综艺里的表现也很亮眼，但纵观其履历，貌似全是扮丑的丑角……
最最重要的是对方真的从未执导过电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履历；所以他属实不太放心，不想拿钱去赌……而且公司也不缺这么一部电影。
“确实是凑齐投资了，而且也都是不小的公司。应该是使了不少人脉关系，毕竟是冯拱的徒弟么。”
“哦，都有哪些公司？”
“京西文化、阿里影业、儒亿影业、猫眼、新丽、贾铃自己的大碗娱乐，还有横店影业。其实分摊下来，每家公司也没出多少钱。”
说到这里，制片部门的负责人突然情不自禁地唏嘘了起来：
“岳总，看出来了吧。这个贾铃要么是自己很有脑子，要么就是背后有人出谋划策。
你看看她找的这些投资方，功能属性真的非常全面：
拥有互联网渠道资源的阿里影业可以负责宣传；拥有发行资源的猫眼完全可以保证发行力度；拥有院线资源的横店影业实力同样不弱，足以保底排片……”
“听你这么一说，貌似还真是这样呢？！”岳军也忍不住惊叹了一句，脸上露出了一丝饶有兴趣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