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说三年搞定核聚变当然是纯属吹牛逼。
实际上，哪怕理论基础全部具备、材料问题也全部解决，光是一个q值大于1，都够国内本来就薄弱的科研力量哼哧哼哧干好几年了。
这一点，不用专业人员，哪怕李想这样的门外汉，其实也是清楚的。
不过，从另一方面讲，如果源点增长速度能达到预计标准，三年攒够核聚变需要的源点，其实还是可行的。
这也是他真正的意思。
至于应用，就一步一步来好了。
毕竟，像这样能直接让人类进入下一个时代的技术，绝对不是一朝一夕之内就能建成的。
哪怕是再激进的技术规划，也不会刻意去打破这个最基本的规律。
如果是在几个小时之前，这个认知也许会让陈念焦虑不已。
但好在，现在他已经彻底想通了。
所以，“不能立刻实现关键性技术飞越”这个事实，给他带来的，也只有更多的激励。
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他马不停蹄地开始了新一轮的学习，而与此同时，第一次直播节目所带来的效果也正在不断发酵。
事情渐渐开始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但，另一边，却有人不太高兴......
......
五月会的办公室里。
“愚蠢！愚蠢！”
休斯顿一边摇头，一边看着屏幕上的直播录屏画面。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些所谓的“媒体”怎么会愚蠢到这种程度。
一个好好的高铁项目，让你们拍成了模特真人秀？
这是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而且，画面所展现出来的操作流程也极为可笑，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用人工方式铺设铁轨？
你以为这是上世纪的西进运动吗？
固有印象的威力实在是太可怕了，甚至可怕到让一群接受过高素质教育的媒体都忽略了客观事实的程度......
反观华夏人拍的视频，就表现得专业的多了。
虽然没有令人眼前一亮的镜头，但他们至少展现出了一个基建项目基础的状态。
在有经验的人眼里，一眼就能分辨出高下。
那些看似杂乱堆积的土方实际上正标志着项目饱和运转的效率，而突兀立在陆基两旁的钢架结构，则是龙门吊的雏形。
可想而知，对方现在正在做的是一些相当基础的前期准备工作。
但哪怕就是这些准备工作，在效率上就已经优于己方一大截了。
日均铺设500米.......很显然，他们已经引入了大型铺路机，而这种此前从未大规模报道过的机械，正是华夏人所谓“移山”项目的成果。
他们的进展很快。
----就跟近几年来，他们所有的关键项目一样快。
照这么下去，一旦对方真的开始暴露出项目的真实实力，那己方的洛杉矶-旧金山项目就彻底失去意义了。
毕竟，这本来就是一个“宣传项目”，连宣传效果也丧失的话，它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想到这里，休斯顿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我们必须对媒体进行限制----至少，应该对他们进行一定引导。”
“现在这样的报导方式是绝对不行的，它只能充当一个引发兴趣的话题点，后续，我们应该像华夏一样，转向严谨化的报导风格。”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展现出我们的实力，不然的话.......”
“这一点，我不是很赞同。”
休斯顿的话还没说完，助理便开口打断了他。
他皱起眉头，反问道：
“不赞同？为什么不赞同？”
助理从手中厚厚一沓文件中翻出一页纸递给休斯顿，随后回答道：
“从数据表现来看，我们无论是在收视率、还是话题讨论热度上都明显优于对方。”
“这证明，我们的媒体选择的切入角度是正确的。”
“毕竟说句实话，普通民众对这个项目根本不感兴趣，他们需要的是一种‘奶头乐’式的娱乐。”
“无论是历史经验、还是经济学理论都告诉过我们，在经济低迷时期，奶头乐是一种绝佳的维稳手段。”
“我们应该最大的目标就是维持住经济危机下最基本的社会稳定，而现在，我们的策略已经产生了效果，那又有什么理由去放弃它呢？”
听到助理的话，休斯顿的眉头越发紧皱。
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你的理论是基本正确的，但你有没有想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一种慢性自杀。”
“是的，我们的确可以用目前的方式去取悦我们的民众，可之后呢？之后要怎么做？”
“创造出一个又一个所谓的‘美国形象’吗？当一个严谨的工程项目被打上了这种标签以后，还有谁会关心它到底是做什么的？”
“这对高铁项目的后期进展极为不利，我们.......”
“可是，是谁会真的关心项目后期？”
助理再一次打断了休斯顿。
“总统关心吗？国会关心吗？投资人关心吗？”
“休斯顿先生，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情。”
“投资这个项目的，并不是所谓的铁路大亨，而是华尔街的恶狼们。”
“他们可不在意这条铁路线到底能不能完工、到底能不能盈利。”
“他们在乎的，是通过这个项目提振市场信心，从而在金融市场上，把他们亏掉的钱再赚回来！”
休斯顿瞪大了眼睛，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却突然发现，自己确实没有反驳的余地。
是啊，这个国家的组织形式，已经决定了这个项目的命运。
你去跟逐利的、短视的金融投机者谈远期收益，他们真的会在乎吗？
长达数年的工期对他们来说太长了，他们忍受不了这样漫长的等待的。
最有可能的结果，是在这个项目进入正轨、金融市场重新活跃起来之后，他们把手里的股份以翻倍甚至更高的价格卖给其他人。
这么做所能达到的“投资回报率”，难道不是远高于傻乎乎地去等待项目完工吗？
所以，助理的话是对的。
报道本身，就是为了引发舆论，做出正面宣传。
而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自己又为什么要去在意所谓的“达成形式”呢？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继续干下去吧......也许，会有意外的惊喜？
......
不久之后，洛杉矶-旧金山高铁项目第二次直播开启。
导播室里，直播导演紧张地盯着屏幕，随着“开始直播”的指令下达，埃文斯那张标志性的面容也瞬间出现在了屏幕之上。
光线完美、表情完美，就连他出场时的动作，也与剧本设计得分毫不差。
等待在一旁的记者快步走上前去，准确地把话筒递到了他的嘴边。
“埃文斯，今天怎么样？”
“很好，仍然是顺利的一天，如你所见，我们已经有了更多的大型机械进场，效率也变得更高了.......”
问答毫无错漏，导演轻轻一抬手，将画面切给了二号摄像机。
随后，镜头精准地扫过停在一旁的大型机械，特写画面停留在低位，把那些本来就高大的挖掘机、推土机拍得如同陆地上的巡洋舰一般伟岸。
镜头停留片刻之后，导演再次按下按钮，画面再次切回到埃文斯。
就是这一个出色的调度，让他眼前展示着收视率的数字，直接向上跳动了0.1个百分点。
此时，现场直播的收视率已经来到了2.3%，而与之相对的，正在转播华夏京石段高铁建设直播频道的收视率，却只有可怜的0.06%。
导演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诚然，这里的收视率只能展示国内的情况，但那又如何呢？
只要能稳稳压住对面一头，就能让上面的那些老爷们满意！
更何况，据他所知，在华夏国内，对美方洛杉矶直播的讨论度也要远高于他们自己的节目，如果对方敢上直播转播的话，哪怕是在他们自己的国家里，收视率也一定会被打下去。
真是不堪一击的对手啊.......
导演轻轻舒了一口气，随后，他对着麦克风说道：
“不要停下来，让埃文斯回归到正常的工作。”
“现场，注意拍摄角度，不要干扰到他的动作。”
“别忘了，只有工作中的男人才是最有吸引力的----不只是埃文斯，让所有人都动起来！”
“明白。”
耳机里传来现场调度简短的回答声，随后，根据记者的引导，埃文斯重新拿起了他的工具。
“.......是的，我们这段时间很忙碌。”
“不瞒你说，哪怕是抽出时间接受采访，对我们来说都是一种奢侈。”
“所以，请原谅，我必须要继续工作了----当然，我也可以在工作中回答伱的问题......”
埃文斯顺畅地说出了早就背熟的衔接语，镜头稍稍切开了半分钟，给了正在忙碌中的工地一个全景。
然而就是这个全景，让节目的收视率大幅下跌。
居然从2.3%，直接降到了1.9%！
导演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赶紧将镜头切回，重新固定到了埃文斯的身上。
“这些狗娘样的观众.......早知道是这种情况的话，我还不如直接给他们安排成人秀......”
“现场，让埃文斯把上衣脱掉吧。”
“让他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干活！”
他的指令立刻得到了执行，仅仅十几秒后，收视率猛然向上窜了一大截，径直打破了3%的大关！
果然如此！
导演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喜色。
他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能提高收视率的密码。
不需要像那些华夏人一样，去准备什么专业的问题，当然也更不需要费尽心思去做什么科普......
唯一要做的，就是投其所好，只拍观众想看的东西！
而他们想看什么，还不明显吗？
----不过，这个现象也让导演陷入了矛盾。
现在是埃文斯，那下一次呢？
他的眼神扫过监视器上的各个画面，心里暗暗想道：
一个埃文斯，能抓住的只有女性观众的心。
但如果.......能有一个跟埃文斯同类型的女性角色呢？
嗯......男人应该是拒绝不了身处这种环境的职场女性的。
问题是，整个项目工地上，似乎找不出哪怕一个符合要求的女性。
或许，自己应该开始把演员安排上了？
眼见收视率继续上涨，导演也来不及想太多，他不断进行着直播画面的调度，随着几次成功的操作，节目的收视率达到了惊人的4%。
对于这样一个节目来说，这样的收视率已经完全可以称得上史无前例的成功了。
他的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随后，他靠倒在椅背上，眼神下意识地扫向了记录着华夏转播节目收视率的数字。
就是这么一看，他的眼睛突然瞪大了。
原本0.06%的收视率，居然已经变了。
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里，转播收视率已经突破了0.1%。
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也用了同样的策略吗？
“帮我接入华夏直播的画面。”
导演声音低沉地说道。
他的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些不安，可还没等助理回答，转播频道的收视率却又动了。
而这一次，收视率居然直接上涨了0.2%，达到了0.3%！
搞什么？
“快点接入，我要看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导演急切地喊道。
“明白，但这需要时间......给我一分钟的时间。”
导演愤怒地瞪了助理一眼，转头继续去查看埃文斯的采访过程。
他的视线从转播收视率的数字上移开了几秒钟，然而等他重新看向数字时，却惊讶的发现，这玩意儿的收视率已经达到1%了！
到底什么情况？！
“快啊！你到底在搞什么？”
一旁的助理微缩地抖了一抖，没敢答话，手里仍然不停地操作着各种设备，进行信号处理。
30秒过去，转播频道的收视率继续上涨，这一次，它直接跳过了1%的区间，来到了2字开头的范围！
此时此刻，导演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这样爆发式的增长，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心里的疑惑几乎要满出来了。
但好在，信号处理工作很快，一分多钟之后，在转播频道收视率达到2.4%时，转播画面终于出现在了监视器上。
导演赶紧看向监视器，随后，他直接愣在了原地。
跟自己所想的完全不同。
对方根本没有找像埃文斯这样的“典型代表”。
他们的画面中，甚至没有一个人物。
取而代之的，是一台一台庞大的机械。
坚硬笔直的线条，充满力量感的弧线，巨大的机械臂，如同八爪鱼一般的定位桩.......
导演认出来，在那些设备里，光是不同种类、不同型号的挖掘机，就有超过二十台。
这......民用版钢铁洪流？！
他长大了嘴巴，眼睁睁地看着收视率继续上涨。
而在画面里，搭配着记者的详细介绍机械性能的画外音，这些机械一台接一台启动，开始奔赴属于它们的战场。
轰鸣声几乎将记者的声音完全压了下去。
可似乎......没有人在意。
那些观众们，他们只是想好好看看那些陆地巨兽。
而那些巨兽也确实没有让他们失望。
尘土飞扬，红色指示灯不断闪烁，一眼看上去，项目工地与前一次直播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如果说上次华夏人的直播仿佛带着观众回到了过去，那这一次，则是直接去往了未来......
一个完全充斥着机械力量的未来！
收视率还在上升，而己方直播的收视率却在不断下降，甚至跌破了1.5%的基准线。
导演看了看屏幕上埃文斯的脸，又看向那台“重达数千吨、集机电气于一体的超大型轨道铺设机组”。
这一刻，他突然有了一种感觉。
机械，才是真正的浪漫。
而埃文斯，就像个小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