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神采奕奕的王建成，陈念越发觉得这小子真的不简单。
如果说之前他提出一系列的未来武器概念时，自己还只是觉得他追梦的话，那今天跟他聊完之后，怕是要改一改措辞了。
不是追梦，是造梦。
难度很大，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打算怎么实现？无人机作战是一个复杂的体系，尤其是在涉及到协同作战时更是如此。”
“你对数据链系统没有一点了解，知识体系也不够完整，想要去搞忠诚僚机计划......太难了吧？”
听到陈念的话，王建成点了点头，回答道：
“学长，我也知道很难，所以我没打算一开始就把项目做得太复杂。”
“我想要做的，是一个及时响应的远程控制系统。”
“总体来说，就是要把无人机的控制集成到现有的战斗机航电系统中，通过简单的控制，实现无人机跟随、伴飞、攻击、掩护的动作。”
“等以后技术更发达了，再以此为地基，植入各种战术模板，实现一键操控。”
“比如，等我们的卫星和数据链系统进化到足够灵敏和强大了，我们甚至可以给一架歼二十二配置好几架无人机，包括什么电子干扰机啦，小型预警机啦，对地攻击机啦，还有盾机。”
“.......牛逼。”
陈念由衷地感叹道。
这一套思路，牛逼的不是他提出的无人机战术的设想，而是一句话：
系统集成。
他大概以为自己做的事情很简单，但实际上，他真的是在挖地基！
如果这一套集成控制系统能够顺利运行，并进行开放式的迭代开发，说不定共和国的第一代“忠诚僚机”，真的会在他手里诞生.....
“有思路了吗？”
陈念继续问道。
“有了！”
王建成嘿嘿一笑，推开已经吃得差不多的餐盘，开口回答道：
“我的打算是这样的，这个系统说起来简单，但其实做起来还是挺庞大的。”
“所以，我没必要一次性就做出来，所以，只要先做出简单的模仿跟随部分就好了。”
“实现方式也很简单，直接通过数据同步来实现，但现在的问题是，无人机和主机之间在性能、速度、飞行包线上都存在差异，要通过算法去拉平这段差距，不是很容易......”
“你还懂编程？”
陈念惊讶地问道。
“懂啊，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给我买了电脑，那时候还是卖了果园买的呢。没什么别的用，就自学编程了.......”
“什么语言？”
“c#，python。”
“牛逼......”
短短几分钟时间里，王建成让陈念数次感叹牛逼。
不过，仔细想起来，更牛逼的是他父亲。
王建成的家庭条件算不上好，家里还有个姐姐，经济压力不小，这种情况下，居然敢在教育资源上做这种豪赌，可见绝对不是眼光短浅之辈。
这也算某种程度上的虎父无犬子了吧。
“那你打算用什么算法解决？”
“呃......目前想的是机器学习，让僚机具有一定的决策能力，作为模仿的补充。主要用ensemble learning，具体的就是随机森林算法，不过我感觉，这种算法还是有点偏弱了。”
“目前暂时没有更多好点子，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觉得就算这样，进特别班也够了。”
那是肯定够了。
即使不够，我也会让陈果给你安排进去的。
陈念心里暗暗想着。
不过，随机森林算法在这个时代，好像确实有一点落后了。
在自己的记忆里，大概到明年，也就是2006年，深度学习算法就要出现了。
与其让他去搞随机森林，不如直接上深度学习？
这种算法不仅在机器学习方面更加优异，甚至可以说，就是深度学习算法的出现，引发了AI爆发性增长的狂潮。
真让王建成搞出来的话，前途不可估量。
哪怕只是开个头，给后人打个基础，也不失为一次好的尝试。
想到这里，陈念开口说道：
“我有一个想法，你可以试一试。”
“现在论文库上应该已经出现了一些关于关于逐层初始化的机器学习训练模型，基于这个模型，还有更多的潜力可以深挖。”
“以你的能力，能在这个年龄运用ensemble learning，继续往深入探索，应该也不会太难。”
“你可以先去看看国际上最先进的经验，试着用到自己的实操里面来。”
“其中可以重点关注一下SVm方法，如果有困难，可以找统计学专业的老师帮忙。”
说到这里，陈念停顿了一下。
他突然想到，现在这个时间点，对方应该是很难找到比较有用的材料的。
但是，如果让自己去把这部分内容解析出来给他......
擦，6.9个源点消耗。
那还是拉倒吧。
于是，他仔细回忆了片刻，继续说道：
“有几个关键词，应该是伱的研究过程中用得上的。”
“核函数展开，线性回归函数，递归......算了，我把大致的原理图画出来给你看看。”
陈念抄起筷子，沾了汤汁在桌面上开始写写画画。
他画的是当年游戏AI深度训练最常用的卷积神经网络的基本结构图。
实际上，整个卷积神经网络的原理并不复杂，最基础的部分，哪怕是完全没有编程基础的普通人，也能在半天之内懂个七七八八。
真正困难的，是怎么用复杂的程序去实现它。
这不是陈念擅长的部分，在上一世，他只是出于兴趣学了个皮毛。
“喏，这是卷积神经网络的滤波过程图，这是c1层，作用是产生特征映射图，随后，特征再进行求和加权.......”
汤汁在桌面上逐渐形成了纵横交错的图画，王建成从最开始，便已经全情投入地在听，所以哪怕陈念只讲了一遍，他也已经把全部内容记在了心里。
等陈念放下筷子时，他看陈念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本来以为，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比较热心的、并且有一点小成绩的学长而已。
但现在看来......
这他么什么怪物啊！
嘴上说着不懂编程，反手就是一个显然要比随机森林还要牛逼的算法甩了出来。
虽然这算法的确达不到立刻可用的水平吧，但是，他的思路绝对是顶级的！
你还说你不会武功！？
王建成小心翼翼地用纸巾擦掉这副图上多余的部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一旁路过的学生好奇地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好笑的神情。
他大概觉得这两人学习学疯了，推理都推到餐桌上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餐桌上的这一幅图，也许在多年之后，将会成为一段脍炙人口的故事.......
告别王建成之后，陈念自己溜达溜达地回到了住处。
实际上，向他透露卷积神经网络的信息算不上什么太超前的技术泄露，因为早在2002年，卷积神经网络的基本原理就已经诞生。
到2006年爆发期为止，这个过程里学者们的大部分工作，其实就是对基本原理的补充和完善罢了。
自己刚才做的，也是把已经有的东西给王建成传达了一遍，至于真正怎么应用，还是需要他去探索的。
真要说起来，这样的动作，其实就相当于种下了一颗种子罢了。
按照王建成的天赋，哪怕这颗种子不是被自己种下，也会在某一次的学习、某一次的研讨上被其他人、其他事情种下。
所以，综合来说，风险很小，换回来的收益却很大。
不过......
为啥系统没反应啊！
王建成啊王建成，你小子到底行不行？
别人都是我一提马上就突破了，你还得消化消化是吧？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要是能再给个惊喜，那就更好了......
回到住处，陈念慢悠悠地打开了自己的课本，准备继续学他的先进工程材料。
这门课的进度已经到了接近70%，预计再有一个月，就可以完成整本课程的学习，到时候，就可以开始尝试转入科研+学习同步进行的节奏了。
有系统加持，他在新材料方面的研究一定会比其他人容易得多，而过程中知识增量提供的源点，也可以弥补本身的消耗。
良性循环！
陈念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便投入到了学习中去.......
......
而此时此刻，海的另一边，五月会办公室内。
潘恩颓废地坐在沙发上，眼睛里全是沮丧的神色，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一次的计划，怎么会又失败了。
自己亲自派出去的两名大将，使用的是最隐蔽、最稳妥的策略，但最后，居然连他们自己，都陷了进去。
邦德和肖恩全部被捕！
到底是多么敏锐的感知，才能在事情发生之后，在己方察觉到危险之前，就能定位到始作俑者，乃至布置好一切，上门抓人？
平心而论，哪怕是自己这边，都做不到这样的效率和准确度。
而在他的对面，休斯顿也是同样的表情。
他看着手里的报告，长叹一口气后开口说道：
“这次行动失败对我们的影响很大。”
“我们被迫交换出的名单，将会对我们在那边的情报体系造成重大打击。”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起码需要四五年的时间，才能恢复之前的情报运转效率。”
“并且，现在想要向那边部署新的人员也没那么容易了，尤其是针对对方此次项目的布置，基本已经变得不可能.......”
听到这里，潘恩的脸色越发阴沉，但这还远远不是结束。
“更严重的是，经过这次的失败，再叠加上前几次事件的影响，国会对我们的信任程度已经大幅降低，如果再没有成果，很可能，下一年，我们的预算会受到严重削减。”
说完后，休斯顿欲言又止地放下了手里的文档。
其实，他还有更不好的消息，但当着潘恩的面，他没办法说出来。
国会的怨念，可不仅仅是对五月会这个团体，更多的，还是对潘恩本人。
他的处境很危险，甚至于有人提出，他会不会是像金无怠那样，潜伏已久的间谍。
如果不是间谍，怎么能连续犯下这么多愚蠢的错误？
值得庆幸的是，这样的观点并没有得到大多数人的支持，因为他们很清楚：
真是间谍的话，才不会那么愚蠢......
两人沉默了片刻，潘恩开口问道：
“我们失败的只是最终解决方案吧？其他常规行动呢？”
“......没有效果。我们确实引起了一阵舆论风波，但实际上，他们的决策层似乎并不在意。”
“项目仍然在继续推进，回国的人员已经基本到达了成都，甚至在近期，他们的物料使用量有加快的迹象。”
“在这一点上，我们确实低估他们了。”
潘恩长叹一口气，继续问道：
“其他项目呢？燃气轮机？高铁？”
“高铁部分，我们本来就没有机会插手，再加上他们已经掌握了自己的核心技术，事情基本已经成了定局。”
“阿尔斯通、川崎重工分别与他们的中车、北车合作，庞巴迪与南车合作。”
“他们势不可挡。”
休斯顿小心地观察着潘恩的神情，随后说道：
“至于燃气轮机项目......我们在马达西奇厂的布局还算顺利。”
“模型已经拿到手了，但是.......”
“但是什么？”
潘恩皱着眉头问道。
“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验证，NAS那边反馈.......那个模型，很可能是错的。”
“也许它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听到这话，潘恩猛地站起身，他盯着休斯顿，一字一顿地问道：
“还有其他坏消息吗？”
休斯顿连忙摇头，回答道：
“暂时没有了。”
潘恩松了口气，心里暗自庆幸：
还好，情况虽然严重，但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程度。
他看着休斯顿，声音低沉地说道：
“模型的问题也不算太大，那不一定是陷阱，有可能是他们自己在设计时就存在缺陷，花一点时间，我们是可以修正它的。”
“另外，我们仍然可以收回马达西奇厂的股权，从而避免更大的损失。”
“恐怕不行。”
休斯顿语气苦涩地说道。
“为什么？！”
“他们启动了毒丸计划，现在，整个马达西奇厂的经营状况已经降到了历史低谷期。”
“它已经债台高筑，大部分的股权都已经落到了东汽集团手里.......我们即使现在收回，得到的也不过是债务罢了。”
潘恩目瞪口呆地愣在了原地，这一刻，他的心里甚至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为了得到那里的技术和设备，为了争取一个撕开障壁的机会，他们居然愿意做到这种程度......
这样的魄力，输给他们，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感觉自己有些双腿发软。
强烈的眩晕冲上大脑，片刻之后，他就在这间晦暗、隐蔽却又高高在上的办公室里，彻底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