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珏放下手中的杯子，抬起头时正好对上了沈乔沉若有所思的目光。
瞧见那双琉璃目中一闪而过的讶异，萧珏低头看了看桌上的茶盏，似是想到了什么。
他怔愣了一瞬，之后却是故作镇定地立即转过头去，耳朵却是肉眼可见地泛起了淡淡的红色……
轻咳一声，萧珏便率先起身，看也不看在场的众人，转身离开了。
萧小王爷离开的潇洒，只是那背影，看在沈乔沉眼中，怎么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沈乔沉收回视线，瞧着桌上的杯子，想起方才萧珏随手把玩的样子，不由得双颊微热。
这是她的杯子啊……
……
见萧珏起身离去，沈乔燃和江枫眠对视一眼，也纷纷打算告辞。
沈乔燃站起身来，却见身旁的妹妹一动不动。
于是他轻咳一声，凑近沈乔沉低声道：
“小乔，咱们该走了。”
说完，见沈乔沉仍是没什么反应，还以为她是被刚才萧珏的举动吓住了。
想起李大夫人的下场，沈乔燃自己也有些心有余悸，更别说是自家素来胆小的妹妹了。
但沈乔燃与萧珏相识多年，尤其是近些年来，自家二哥忙于政事，所以大多时候，也都是萧珏为他收拾烂摊子。
虽然沈乔燃也不知对方为何如此，但萧珏这个兄弟，他是认的。
更何况今日萧珏对李斯母子出手，也都是因为是对方先想对沈乔沉动手的缘故。
由于之前沈乔沉以林氏子弟自居，沈乔燃面对想要伤害自家妹妹的人，不能主动为其出头已经让他很是憋屈了。
眼下萧珏肯主动出手相助，沈乔燃也是满心感激。
对于李家人，沈乔燃向来没什么好印象，他虽然心思纯粹，但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
打小爹爹沈从严就对他们三兄弟耳提面命，无论何时，都要护住小乔，不能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李斯母子今日落得如此下场，沈家小爷只觉得是他们自己咎由自取。
……
虽然萧珏这一手的确有些吓人，但毕竟他又一次救了自家小乔。
沈乔燃也不想自家妹妹对萧珏产生什么不好的印象。
于是，他思忖片刻，轻声对沈乔沉道：
“小乔，你没事吧？”
沈乔沉这才如梦初醒，对沈乔燃的担忧浑然不知。
无视了自家兄长略带疑惑的目光，故作镇定地拂袖起身，向醉江月门口而去……
沈乔燃走在她身后，看着自家妹妹单薄的背影，唇边原本明朗的笑容也渐渐收起。
他回过头，瞥了一眼闹闹嚷嚷的李家众人，目光最后落在了瘫在地上的李斯母子身上。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吗？想得美，敢欺负我沈乔燃的妹妹，李家人又如何，我们沈家也不是好惹的，等着吧……
沈乔燃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转身大步离去了。
一身红衣的江枫眠则故意留到了最后，他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瞥了眼瘫坐在地上的李斯，之后又环视了一圈，将在场众人的神色都纳入眼底。
李斯眼底的绝望和不甘，以及李家众人的神色各异……
江枫眠都看得一清二楚，他俊美的脸上露出明显的不屑和讥讽。
“啧……李四公子，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伸了个懒腰，慢条斯理的转过身去，手中的玉骨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
“今天，可真是看了一场好戏呢……”
……
江枫眠言语中的嘲讽显而易见。
李家众人脸上都透露出一阵青一阵白的难堪。
尤其是李老夫人，她身为左相夫人，又已年逾古稀，这些年来都只有被旁人小心翼翼地敬着捧着。
可今日却接二连三地被几个小辈落了脸面。
偏偏今日又是他们理亏，即使是她也无法多说什么。
李老夫人直气的血气翻涌，一时间怒火攻心，竟直直晕厥了过去……
……
萧珏只扔下一句话，就带着几人翩然远去。
只留下原地被惊得七荤八素的众人。
待众人回过神来，面前哪里还有萧珏等人的身影。
醉江月大堂里，因为李老夫人不省人事，李家众人顿时乱成一团。
几乎就要被人遗忘的李大夫，只能重新上阵，上前为李老夫人诊治。
失去了李老夫人这个主心骨，李家其他几房的夫人各怀心思，谁也不服谁。
对于李斯母子的处置，李家众人也意见不一了起来。
一时间，闹得醉江月大堂里鸡飞狗跳，吵吵嚷嚷……
李家众人吵得不可开交。
而另一边，李斯这个“当事人”竟像是被忽略了一般。
他浑身瘫软的跌落在地，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嘴里更是吱吱呜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直到此时，才有人察觉到他的异样，上前一看，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原来，在李斯身前的地面上，除了早先萧珏摔碎的茶盏之外，此时还插着一个青瓷小碟。
这茶碟厚度极薄，眼下以一个倾斜的角度完完整整地嵌入了地面里。
众人这才知道方才那声震人心魂的嗡鸣声是来自何处。
谁也不知道，萧珏是如何将一个这么单薄的茶碟，以这么刁钻的角度，连带着李斯膝上的布料一起钉在地上的。
但想起方才李大夫人的下场，对萧珏能拥有如此功力，众人也觉得十分合理起来。
虽然眼下的李斯一身狼狈，看起来的确是十分可怜。
但与全身已没有一块完整的骨头的李大夫人相比，他这点伤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而对于李斯这种自讨苦吃的行为，众人还是觉得实在是同情不起来。
当今陛下一向主张以“仁孝”治天下。
毕竟“百善孝为先。”
一个人，在家若能尽孝，为国方能尽忠。
而李斯今日因为一己之私，舍弃生母的行为，众人可还没忘。
李大夫人最终落得如此惨烈的下场，跟李斯这个做儿子的可脱不了关系。
……
所以，当之后李家人来带走李斯时，发现他的膝盖使不上力，看上去竟也有所损伤的时候。
在场之人，包括李家的人在内，也都只是震惊了片刻，就直接视而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