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平侯府女眷的帐子中，洛大娘子正在同姜媛说话。
姜媛压低声音道：“洛九娘同二嫂说的差别甚大，二嫂若是不清楚，就不要乱说影响父亲的计划。”
洛大娘子见姜媛来，便将帐中下人屏退，她叹息一声：“九娘一直在平城生活，我对她的了解也是都从父亲那还有六妹妹那里听说的。之后她来到京城性情大变，是众所周知的事，何况我带妹妹回了尚书府，九娘如何，妹妹也很清楚。如今……又怎么能怪我呢？”
姜媛目光沉稳，丝毫没有同洛九娘争执时的刁蛮和稚气，她厉声道：“二嫂不必敷衍我，你该庆幸是我过来问你，才让你能坐在这里一边喝茶一边回话。若是换了父亲母亲，你只能跪着！”
“当初是你在书房偷听，被父亲发现后为了不被责罚，应下此事。如今……你是想要反悔？”姜媛眯起眼睛，审视总是笑意盈盈的二嫂。
洛大娘子也是沉得住气，她道：“我若要反悔，如何会带着侯府一家子姐妹回尚书府？上次妹妹用侍卫试探尚书府的态度，我差点儿便惹怒了父亲，四妹妹到如今都未给过我好脸色看。”
“不必说那些有的没的。”姜媛打断她的话，质问道：“你可知你到底做错了什么？”
洛大娘子一听便知，她笑着低下头，顺了顺脸颊边的发，脑中却思绪万千，她意识到姜媛是代替康平侯在问话，若她不能给出一个让她满意的答案，日后她在康平侯府的日子定然不好过了。
何况……不好过都是轻的，有没有命在都不好说。
事情已经做了，这会儿回头也晚了。
除了一条路走到黑，谁能知路的尽头风景如何？
“东齐同漠北联姻，虽是漠北大国师提议，可陛下既然允了，便是有心同漠北缓和关系。漠北王已老，漠北王子们身后站着不同的部族，若是用东齐做饵，谁又能知道漠北会不会上下一心，一致对外？七王子贺兰临漳在东齐长大，深受东齐文化礼教影响，他回去，是对东齐最有利的，可见他对东齐、对陛下的重要性。如今他对九娘情根深种，宠若明珠，若想破坏此番和亲，恐惹怒陛下。”
洛大娘子有条不紊地说着，“我知父亲有心让妹妹进宫，让康平侯府更上一层楼。可拉拢承恩公府真的有用吗？陛下对承恩公府的态度一直摇摆不定，太后也日渐老去，将来太远，眼下才是最重要的。”
姜媛目光如利剑一般看向她，道：“谁告诉你我要入宫？”
洛大娘子一副莫名的神色：“莫非我猜错了？杨盛是个纨绔，父亲无论如何不会把妹妹嫁过去，妹妹在府中深受宠爱，父亲也从未有让你去漠北的想法……太子有太子妃，可迟迟未有嫡子，二皇子妃又体弱多病……我是不聪明，可妹妹也不要把我当傻子呀！”
姜媛敛下眼，屈指扣了扣矮桌，“这些……都不是你给太后参汤中下砒霜的理由。”
洛大娘子心跳猛然加速，她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平缓下情绪道：“可太后不是没事吗？我只是发现有人借白茹的手整治九娘，便想着不如推上一把，说不定就有额外的收获。”
“那嫂嫂有何收获？”
洛大娘子一愣，不知所措地避开姜媛的目光，轻声道：“媛媛，其实我很害怕。昨儿我掀开帘子想看看白茹是否安静的待在囚车中，没想到去见到贵妃过去同她说话。随后就有侍卫熄了火把……”
“贵妃？”姜媛脊背挺起，“你还看到什么？”
洛大娘子叹了口气，压了压紧绷绷的太阳穴，道：“我见侍卫站在外面，便放下了帘子，何况火把熄灭后，我也看不到什么。可我知道，不长时间，白茹就死了，而今儿……也传出贵妃重病的消息。”
姜媛美丽的眸子漫上疑惑，“你是说贵妃知道了什么消息，然后装病？”
洛大娘子道：“不，我担心贵妃已经死了。”
姜媛卷翘的睫毛一抖，敛眉道：“你在胡说什么？”
“我不信这么多侍卫中，没有康平侯府的人。”洛大娘子笑着道，“若有人盯着，定然能知道九娘出了帐子，一夜未归。”不等姜媛问，她便继续道：“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是我见到她回来，而且她还同丁太医身边的药童说过话。”
能惊动丁太医，必然不是小事。
“我知道府中对妹妹寄予厚望，父亲在妹妹小时就把妹妹带在身边。妹妹性子稳重，偏偏以骄纵的性子示人，想求娶妹妹的人，总有这样那样的顾虑，这同父亲的疼爱背道而驰。我知道，父亲所求不小，所以我用人手让白茹给太后下砒霜，也是为了帮妹妹一把。太后若是出事，皇子皇妃都要哭灵，几个日夜，说不定哪个皇子妃就有福气下去陪太后娘娘了不是？”洛大娘子蛊惑道，“我也是为了帮妹妹，帮康平侯府呀！”
姜媛想了想，道：“贵妃的事情，我会让人去查。你的话我也会如实向父亲母亲回禀。嫂嫂，我劝你不要急于求成，也不要画蛇添足。白茹死了没有供出什么，此番若是真把康平侯府拖下水，被第一个丢弃的人，一定是嫂嫂。”
洛大娘子委屈道：“我知道。只是当年父亲同先皇一起守东齐，后来却只封了侯，我只是替父亲不值。如今父亲想保住侯府的权势，我作为儿媳，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不过妹妹放心，日后我做什么，一定先同妹妹知会一声，再不会乱来。”
姜媛终于露出个笑模样，道：“媛媛知道嫂嫂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便不会做蠢事。康平侯府的荣光惠及子孙，嫂嫂和二哥自然也在其中。陛下老了，只求稳，可皇子们却不是，总有一天，坐在皇位上的人会被取而代之，而我们，只需要观望、下注，在最适合的时机出手。”
取而代之？洛大娘子垂首，心中暗想：原来他们是打这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