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天门有没有发现，还真不好说。
至少事情刚发生的时候，应该是没有的。
这不，他们不也是刚把消息整合到一起才联想到的吗？
而且，还要克服一个思维惯性。
就是人皇对仙门的臣服。
如果不是出于对林凡的信任，但凡是换一个人，比如金童，或是其他人提出这种想法，他们绝对会下意识一口否定，觉得不可能。
凡人对仙门的臣服，俗世低于仙门的等级观念几乎是一出生就刻在每一个珀囵世界人的骨子里。就好像日升日落，花落花开一样，没有人会质疑其合理性。
也就是林凡这么个外乡人初来乍到，会感到奇怪。
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珀囵世界的人皇争权夺利的野心非常之大，边境之争几乎没停过。
这样的人历尽千辛坐上高位，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地向他人低头？
也许新世界之初的确是有感激，臣服之心，但时代变迁，世界趋于平稳，不再有灭世之灾那样的大危险。
在和平的日子里，不知道迭代了多少代的人皇还能保持最初的想法，心甘情愿地向仙门俯首吗？
人修混居的环境里，人为什么一定要低于修士？
仙门的修士照样少不了五谷轮回，也逃不了生死病痛，凭什么就永远高高在上，什么都不用做，却可以享用世间最好的供奉？
林凡之前听魏知府自吹自擂丰功伟绩——他将闲赋的兵士组织起来成为护商队，维护贸易秩序，节省军费开支的时候就想过。
为什么之前总是征战不停，打来打去的各国人皇突然停战了。
那会儿她还觉得，也许是打了太多年，人、物的消耗都太大，各方都需要休养生息一段时日。
虽然到津阳府之后，看到的物资还算富裕，兵士状态也很不错。但林凡骨子里是在和平年代长大的，人民能安居乐业，自然比打打杀杀不得安宁的好。
而现在，同样的事再套用上他们刚推测出来的理论。
人皇为什么突然不互相打来打去了呢？
有没有可能？是为了养精蓄锐，应对未来可能发生的，比抢夺地盘更危险的情况？
众人都想明白了，但除了林凡和郁斯年，其他人的脸色看起来显然都有些消化不良。
“不能吧……”金童喃喃道，“皇家不也有人往仙门送的吗？他们这样……”
凡人对上仙门，会下意识的臣服。
但金童又想到自己迫切想逃离宗门的心，又觉得，人皇能有这样的想法，好像也不奇怪。若是有实力，有机会，谁愿意屈居人下呢？
“这么说，”穆靖靖缓声道，“凡世的人皇已经坑壑一气了？”
“如果假设成立的话，”郁斯年道，“是的，否则很难解释所有国家全部停战的统一举动。”
国与国的关系从来都不统一。今天这个跟这个好，明天那个跟那个打，鹬蚌相争的，隔岸观火的，纷争和关系总在变化，很难做到完全一致。
仙门不插手凡俗的权利交替，所以对战事也不太关心。但细细一想，如此突兀的“和平”状态，的确罕见。
“这件事……”沈修远叹了口气，“需要谨慎求证，才能告知宗门……”
“可我还是想不通，”穆靖靖摇头，“若说人皇是受不了压迫，那幽夜宗呢？谁能压迫得了他？就算咱们宗门，跟幽夜宗也少有冲突吧？倒是跟太虚宫对头得明显。”
幽夜宗虽然行事无状，总被人诟病，但长天门也是随性的风格，多少有几分异曲同工的惺惺相惜。而且，比起真小人，他们更不喜欢假君子。
“不好说。”杜星宇啧嘴，“幽夜宗看起来势大，但在外名声一直不怎么样。”
“他们又不在乎。”穆靖靖回道。
“大多数不在乎，但谁能保证有在乎的？”杜星宇道，“我觉得，若是幽夜宗真的参与这次事情，先排除他不知情的可能，那就只有内鬼一项了。”
“你是说有人心怀不轨，暗中配合？”沈修远问。“那这个人图什么？”
“图……”杜星宇卡壳了。
“有需求才会有行动。”林凡道，“幽夜宗缺什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缺……吧？”杜星宇皱眉。
“缺！”郁斯年扇子点地，抬眼道，“他们没有合适的高级领袖！幽夜宗现在虽然排列上三宗，说起来是妖修魔修的庇护所，但实际上，人修占了一半以上的数量。上级管理阶层也是，妖修魔修又大多不耐烦做管理，幽夜宗几乎可以说是被人修把持的。”
“但实际上，”杜星宇接道，“幽夜宗建立之初，是为了庇护魔修之流……这么说来，幽夜宗内部，人修与非人修之间，发生了冲突？至少这个冲突，导致一个非人修受到某种刺激，开始向往上古时期，妖魔强盛的时期？”
“这么推断的话，幽夜工这边是期望灭世之战死去的妖魔重新现世？”沈修远眉头紧皱，“这可比人皇的企图可怕多了。”
“为什么？”林凡问。
“因为灭世之战死的妖修魔修太多了，”穆靖靖回道，“虽然史书上没有明写，但看那只字片语也能推断出来，几乎是人修和凡人的总和还多。虽然我也很敬佩他们所做的贡献，但若是真的能将他们复活过来，他们再知道妖魔后面过的日子……这世界就算不被重回上古的仪式颠覆，也要被这些大妖大魔们……”
穆靖靖长叹了一口，没有说完。
“等等！”林凡抬手，“你们认为的重回上古，是怎么样一个形态？时光倒流？回到灭世之战前？陆地倾覆回几千年前的状态，咱们也返老还童，最后消失在娘胎里？”
“呃……”杜星宇愣了片刻，率先开口，“虽然消失在娘胎这段跟我想的不太一样，但其他基本吻合。我想的是凡世因为地面回溯被倾覆，咱们应该……应该会有一些动作，抗争吧？”
“我不是这样想的。”穆靖靖道，“我以为会回到灭世之战里，咱们全部被裹挟到那个时刻，然后一起战斗。”
“啊？”杜星宇一看，这都三个想法了，看向沈修远，“你们不会也不一样吧？”
“大差不差。”沈修远眉眼郑重，“但我想的是空间变化……”
“沧海派不是要温娘子的时灵根嘛？”穆靖靖说着说着，突然瞪了金童一眼，“今天听到的，不许外传，否则……”
金童忙不迭地点头，抱着包袱往林凡身后躲了躲。
“他们能找到时灵根，未必不能着地空间灵根吧？”沈修远道，“也许还有其他的，但时、空，一般不都是绑定在一起出现的嘛？我想的是时灵根追溯到上古空间，里面的人，物都有。但这个空间总不可能悬在半空，所以最终还是会覆盖在现世，实现倾覆。”
众人全都看向郁斯年。只见他轻轻摇头，道。
“诸位的想法，我都曾有过。只是时灵根对时间的追溯，到底是怎样，无人知道。可若真有人能成功启动五行生化阵，追溯回几千年前的本事……想必修为定然不凡。”他抬头看向众人，“分神才半神之姿，听说大乘才是小飞升，能完全脱离世界的大部分制约，调动天地灵气为己所用。我觉得，比起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时间回溯，这个可能存在的人，才是更令我担忧的。”
众人集体陷入沉默。
世界最高法修分神大圆满的倚风和直逼大圆满的第一剑修黎川都在长天门。从没听说过他们有回溯时光的能力。
想想也是，几千年的时光，沧海苍天，哪里是嘴巴说说就那么简单能回溯的。
如果真的凭空出现了一个高于分神的大乘修士，这个人还对现世不满，并正在着手五行生化阵要重现上古……
这个人，才是最大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