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征看着身前的白古今，没有言语。
白古今苍老的声音变得激烈，继续说道：“明明上一世，我已经那样帮你了，你只需要把“她”杀了就可以了，这个世界就会倾覆，而不是让她和我一起受苦！”
他指着空中的“茗”，陆征亲自起名的少女，现在一脸虚弱，困缚在冒着光点的茧房之内。
“陆征，你可是真的自私到了极致……”
白古今所有的话语，随后汇合为了这一句话，他灰色的眸子看着陆征，其中包含着深深的谴责和愤懑。
白古今看着陆征，他似乎想要用言语激怒陆征。
但陆征仍是没有说出一句话，他看着空中的锁链怔怔出神。
陆征身后的柳初初却再也听不下去，她眸子微冷，走上前了一步：“那你呢……你为什么不亲自杀了她！”
白古今听到柳初初的问话，眸子一缩，淡声说道：“因为我是这个世界的人……我的权限不够……”
“呵，荒谬……”柳初初随即便打断了白古今的话语，她用着认真的语气说道：“你是在害怕吧……”
“笑话，我害怕什么……”
白古今如此说道，但他的语气已然偏弱，他避开了对柳初初的眼神。
柳初初看着他的眸子，冷声说道：“你在害怕她身上的重量，你害怕如果杀了她世界没有结束，你以后就要背负她身上的锁链而活！”
白古今苍老的眸子一暗，但她看着不断前进的柳初初，眼中有了几分期许。
“你也是自私的，又什么资格去评判别人！”
柳初初越说越激动，她就要走过陆征的身前，去揍这个道貌岸然的老头一顿。
但陆征却突然把柳初初拉住了。
柳初初一愣，而白古今的眸子中，更显露几分隐晦的怅然。
“你因为越界，所以被囚禁于其上吗……”
陆征淡淡朝着白古今说道：“他又是如何约定的？只需把我铲除，这个世界就可以恢复原样？”
白古今没有言语。
柳初初这时才发现，他们和白古今所在的似乎不是一个世界，其中又一条极细的空间界限，它在空中扭动，分隔着两个世界。
柳初初何等聪明，她只是犹豫了片刻，便明白了白古今心中所想：他想要激怒陆征，用陆征的泯灭来交换自己的自由！
她的眸子又生起了怒意，几乎就要朝着白古今大骂出口。
但陆征却摇了摇头。他眸子略淡，没有太多的神情，也没有动怒。
柳初初看着陆征并不冲动，自己也随后冷静了下来，她拉了拉陆征的衣角，小声说道：
“陆征，我们不要管他，回到我们的世界好了……”
但陆征仍是摇了摇头，他看着白古今，淡淡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白古今看着陆征，像是突然泄了一口气，他轻笑几声，刚才的歇斯底里似乎从未表现，重新变成了那个云淡风轻的白古今。
他看着陆征，赞同地点了点头，笑着叹息了一声，悠悠说道：
“果然还是骗不了你，他确实是这样说的，用‘劣质的、不在规划之内的数据’换取我们二人负担的减轻。我原先并无所谓，这个世界老头子早就厌了……不过，她不一样。”
白古今指了指在锁链之中的“茗”。
“她没有觉醒记忆前，我和她约定了万局棋。但自从约定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她这辈子也下不完万盘棋，棋子下完了，下个轮回也就开始了……呵呵……我原先还挺高兴的，毕竟有这样一个古灵精怪的孩子，可以淡淡我的乏苦……但我们越下啊，这孩子眼中的光芒就愈加强烈……”
“她每下一盘棋，便自以为离那世界近一分，想要去世界里玩玩……她真的太喜欢那个世界了……这么多次下来，就算是老头子我枯木，早已死了的心，也很难不动容啊，呵呵……”
他深呼了一口气，笑着说道：
“好了，谢谢你们还能听我这样一个矫情的老头子的唠叨，你们可以走了……你身上有着那两人的力量，应该还能活个十年八年的，等我们下回见面……不，或许不会见面了，呵呵……祝你们旅途愉快……”
就正当白古今对陆征送出祝福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却是一怔。
他看见了陆征抬起脚，陆征已经淡然迈出了自己的步伐。
他跨越了那条线，眼神从白古今的身上，悠悠转向了天穹，他眼底并没有太多的神采，淡淡说道：
“这样，足以交换了吗。”
他这一步，几乎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慌了神。
“陆小子……你……”
柳初初和若璃则是想要冲上前，同陆征一齐。
但随着白古今和茗的身子从里边飞出，阻拦了两人的脚步。
而那个世界，锁链娑罗涌动，将其彻底封闭，二人只能从锁链的星星点点的光芒之中，窥见那个世界的片貌。
在那个世界，天幕低垂，渐渐明亮起来，似乎晨曦渐起，从黑夜转化成了白天。
但那光芒却是比起白天还要闪耀数倍，如同光线从天幕之上的任何角度射下，一切的黑暗都无所遁形，连陆征的影子也彻底泯灭。
一切都是如此干净，透亮，让陆征不禁眯起了双眼。
紧接着，天上花白的锁链涌下，在陆征的身前堆积，从而渐渐形成了人影。
它的身子缓缓塑性，头部的凹陷似乎一直看着陆征，他开始变得和陆征同高，脸上的肌肉纹理也一步步完善，最后在陆征的眼中形成了一个极为熟悉的脸。
陆征看着他，他身上的黑袍的纹理都与陆征完全一致，他似乎是通过陆征的样貌来为自己塑形。
但唯一不同的是，这个‘陆征’的背后虽然也有锁链，但却比陆征全然大了一圈。
两根天柱，一黑一白，白色的天柱更为耀眼，它们分庭抗礼，直直插向天幕。
‘陆征’张了张嘴，但却没有发出声音，他似乎在学习如何说话。
“nibian……你扁……你编le……咕叽咕叽……你变了。”
过了许久，约莫张开了五六次，沙哑而机械的声音才从他的口中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紧接着，他的话语越来越流利，但仍是没有一丝一毫神采，仍然是如同机械一般的声音。
“你变了，你越界了……”他头微微扭动，但眼睛却一直看着陆征，似乎在适应这具身体。
他看着陆征：“世界，秩序，重要，你越界了。”
陆征皱了皱眉头，他看到这一切的真凶，眼眸微微低垂，他眼中略定，一切都会在这纤尘不染的世界中见到分晓。
“在你思维仅仅只剩下运算，我应该不需要解释吧。”
‘陆征’听到了陆征的话，没有做出特殊的回应。他脑袋转了转，突然回归正轨。
紧接着天空的锁链突然解体，在白净得不分天地的世界中，它们笔直插入地面之中。
他仍是没有任何神情，但话语却是异常流利，冰冷如同钢铁的般的眸子看向陆征：
“秩序，重要。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