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户所,谷雨纵身跳到亲兵背后,右手伸出迅捷地箍住他的脖颈。
那亲兵想要呼救,但谷雨用力奇大,分明准备要他的性命,亲兵大惊失色,手中的水壶猛地向后打来。
谷雨脸色阴沉,抬膝撞在亲兵的腿弯。
亲兵身子骤然失衡,向后便倒,两人嘭地跌倒在地,水壶的木塞弹开,滚烫的热水抛洒开来,全数浇在亲兵的身上,疼得他身子剧烈抽搐,嘴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呜咽声。
谷雨不顾他的挣扎慢慢收力,亲兵的身子慢慢软了下来,片刻后不再动了。
谷雨爬起身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伸手将那水壶捡起来用袖子包了,狠狠地拍在亲兵额头上。
水壶发出一声闷响,瞬间四分五裂,鲜血顺着亲兵的额头流了下来。
谷雨将那亲兵背在身后,探头向门外看了看,所署中静悄悄的,他闪身出了门,径直向门口走去。
兵丁的操练声震天动地,谷雨心脏砰砰直跳,他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圈套,是李如柏与郭勇联手设下的陷阱,不论两人出于什么目的,但在这座千户所中,最高长官便是郭勇,所有将士将会毫无保留地贯彻他的指令,他必须尽快离开。
走出门口便是一片开阔的广场,广场上约有数十兵丁操练,谷雨立即转身向东,一队巡逻兵注意到了两人,从后面跟了上来:“两个兵,做什么去?!”
谷雨头也不回地道:“磕破了头,去治伤。”
为首的队正见他背上之人脑袋鲜血淋漓,登时放下了戒备,皱眉道:“慌什么慌,诊所是那个方向吗?”
谷雨脚步不停,装作没听见的,队正隐隐觉得不对劲,抬高了声音:“站住了,我看看是怎么伤的?”
广场上操练的兵丁也注意到了异常,纷纷停下手脚举目望来,谷雨脚底生风,片刻间已走出了广场,再往前便是一排营房,营房与营房之中留有狭窄的巷子,他牙关一咬,呲溜钻了进去。
队正察觉不妙,大手一挥:“去看看怎么回事!”
身后兵丁潮水般扑了出去,队正正要跟上去,忽听背后一阵脚步声响,自西边快步走来一队人马,身形彪悍,虎步生威,正是郭勇所率亲随,千户所中的精锐,个个以一当百,骁勇善战。
队正心里咯噔一声,见一行人走入所署,连忙吩咐手下继续追击,自己则向所署走去,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郭勇的震怒:“人呢,跑哪儿去了?!”
值房门前已被人团团包围,郭勇望着地上的水壶碎片,气得脸色铁青:“废物,连个人也看不住!”
队正战战兢兢上前:“大人,方才有两人逃了出去。”
郭勇双目赤红:“追!”
谷雨从巷子中钻出来,踩在青石板路上左右张望,这一片营房连着营房,占地极广,而距离城门口却有段距离,更何况背上还背着那亲兵,他的体力在急剧消耗,口中呼出的白气汹涌而急促。
忽听远处一声尖锐的锣声,谷雨吓得一激灵,紧接着锣声此起彼伏,喧闹声中夹杂着人的喊声:“抓细作!抓细作!”
谷雨心中一颤,撒开腿向前跑去,穿过巷子后见一间营房房门大开,想也不想钻了进去。
房中空无一人,他回身关了门,将亲兵放倒在地,倚在门板上呼呼喘着粗气。
亲兵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醒了过来,谷雨弹身而起,膝盖顶在他胸前,右手向腰间一捞,将那柄雁翎刀抓在手中,钢刀出鞘,锋利的刀刃顶在他的颈间:“不想死的,跟我说实话!”
亲兵仰头看着凶神恶煞一般的谷雨,哆哆嗦嗦道:“昨日我随郭大人去广宁城,二爷与郭大人说些什么,我并不十分清楚,只是郭大人命我连夜赶回千户所安排人手,今日他会将你亲自带回千户所,我将人埋伏在所署附近,待将你稳住便发出信号,要...要将你...”
“说下去。”谷雨血灌瞳仁,太阳穴青筋暴起,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亲兵只得如实道:“要将你杀了。”
“好,好算计。”事到如今谷雨终于确认了李如柏的诡计,他知道谷雨的软肋在哪里,便主动提供消息释放诱饵,将谷雨诱骗至偏僻之地再突下杀手,谷雨纵使武艺高强,但面对数千劲敌,又能逃到哪里去?
想到仍在广宁城中的彭宇等人,谷雨更是揪心。
房门外一阵密集脚步声由远及近,谷雨将雁翎刀向前一送,亲兵颈间鲜血流了下来,谷雨冷冷地打量着他,目光中充满了威胁。
亲兵识趣地闭紧嘴巴,待门外脚步声远去,谷雨又问道:“我要逃出去,如果不走城门,可还有其他出路?”
亲兵感觉到鲜血如小溪顺着脖颈流进了内衬,又刺痛又痒,吓得一动也不敢动:“顺着营房再往东走,一直走到尽头,那里的墙高不过五尺,营房旁有大石,垫在脚下便可以轻易翻出。”
谷雨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亲兵目光中充满了恐惧。
谷雨忽地笑了:“你倒是听话得很。”
亲兵松了口气:“保命要紧。”
谷雨淡淡地道:“我与你一道逃命,我逃不出去你也不用活了。”
亲兵一怔,他从谷雨的目光中察觉到了嘲弄的意味。
心思被揭穿,亲兵紧咬牙关,怨毒地看着谷雨。
谷雨心道:果然。
这小子表面装得人畜无害,面具下却是个奸猾之辈。
谷雨钢刀前递,亲兵吃痛,五官扭曲闷哼出声,谷雨面无表情地道:“我活,你也活,我死,你陪我死,你这般精明,不会想不通吧。”
“后山,”濒死的恐惧终于让亲兵屈服:“沿着巷子向南穿过营房便是火器房,火器房倚山而建,背后是悬崖峭壁,常人无法攀爬。但火器房东北角有一棵老槐树,我们想要偷偷出营就攀上老槐树,借机跳到峭壁之上,那里早已被老兵悄悄挖出一块平台,大约五尺见方。绕过大石后方有一条羊肠小道,直通山下,同样出自老兵手笔。”
谷雨轻笑道:“这次我是信你的。”将刀尖回撤,站起身来:“还有个问题要问你。”
亲兵冷冷地道:“我知道的都与你说了。”
谷雨疑道:“你们不在卫所守备,去广宁做什么?”
事到如今亲兵也没什么好瞒的:“我们...我们昨日在卫所之中抓到一名细作,据这厮供述与朝xian世子有关系,郭大人不敢怠慢,亲自领着人将那细作押到广宁...”
“什么?!”谷雨脑袋嗡了一声,脸色当即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