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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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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太师府出来,走得远远的看不见太师府的大门之后,曲华裳才把庞太师塞进自己手里的那叠银票掏出来递给白玉堂看:“五爷,帮我瞅瞅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银票,前两年官府发行的,代替银子的大额纸钞,携带挺方便的,你不会不知道吧?”白玉堂古怪的看了曲华裳一眼,接过她手里面那厚厚的一叠银票翻了翻,发现面值都是五百两的,数了一下足有二十张。白玉堂把银票在手心里面敲打了敲打,冷笑一声,“好家伙,这一叠银票有一万两了,一万两买小螃蟹一命……啧啧,他的命未免也太值钱了。”

一万两一万两一万两一万两……曲华裳的大脑之中开始循环这三个字,她呆住了,之前侍卫们只说若能救得了安乐侯庞昱的性命,太师府千两白银送上,曲华裳以为庞太师最多就给她一千两银子,正好就当她以前的家当都回来了,也就知足了。曲华裳对于银子这种东西其实一向看得不是很重,钱够花就行。结果没想到庞太师竟然这么客气,给了她足足十倍的数量。

“区区一位太师,出手就是一万两银子,也不知道搜刮了多少的民脂民膏……贪官!”白玉堂愤愤然说道,把银票还给曲华裳,然后他发现曲华裳愣愣的接过银票,整个人还处于呆滞的状态。

不是曲华裳太小家子气……要知道二十两银子就够普通人家一年生活过得很好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曲华裳忽然不敢看了。

“出息!”白玉堂看了曲华裳很久,忽然指着她说道,“一万两银子就把你吓傻啦?等有空五爷去收账你跟着去看看,还不把你个丫头吓疯了。”

“你以为谁家都跟你一样有钱吗……”早就看出白玉堂家里面不是一般的有钱了,想来那陷空岛的产业说不定遍布整个大宋,明明在松江府,结果白五爷收个帐都能跑到开封府来。曲华裳丝毫不在意白玉堂的鄙视,她乐呵呵的把银子收到怀里面,“一万两就是本钱了!可以赚好多银子的!先把开封府的房顶补上……然后在开封买间铺子住下来……还是开医馆吧,还的招几个伙计来帮忙……”曲华裳一边嘟哝着,一边算她以后要怎么用这笔钱好好的生活下去。

别以为大万花谷的气质花们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货,钟林毓秀的地方养出来的人,那放出去都是个顶个的食人花,我们可是处于食物链顶端的生物!

瞅着曲华裳真的在认真的谋划以后该怎么过,白玉堂忽然觉得挺好玩的,他摸摸下巴想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刚才在老螃蟹的府里面你有事没说清楚吧?为什么拦住五爷我了?”

“我的确是没对庞太师说完全部的……”听见白玉堂询问,曲华裳把脑海之中有关银子的规划暂且收了起来,“你可知道,如果我今天没有来,今夜一过,安乐侯中的尸蛊养成了,他会怎么样?”

“左右不过是一死,反正是个祸害,留着也是浪费!”白玉堂又回想起了被庞昱吐出来的那个“尸蛊”,脸上浮起了毫不掩饰的厌恶之情。

曲华裳却摇摇头:“不是的,七日之后,他尸蛊大成,整个人身上半死不活的状态就会消失,从而恢复正常,丝毫看不出来是之前生过病的样子。但是这个时候,他整个人已经被下蛊之人完全控制了,无论是行动还是思维,都会听下蛊之人的指挥。但是由于外表没有丝毫的破绽,一般是不会有人想到这个人是被控制了的。”

“你是说……”白玉堂细思之下极恐。若是今日曲华裳并未去太师府中帮安乐侯看病,等到今夜子时一过,安乐侯的尸蛊长成了型,他就彻底受了他人的控制,并且整个人的异状都消失,看起来就是病忽然好了的样子。外表与行为没有任何差别,谁会想到这个安乐侯已经被尸蛊“替换”掉了呢?

这尸蛊防不胜防,若是有心隐瞒,只怕谁也发现不了,这次只是下在了安乐侯的身上,误打误撞让正好会解毒之法的曲华裳发现解了,如果下次下在别人的身上呢?谁会知道?

幕后之人能把毒下在安乐侯的身上,就肯定也有办法下在庞太师的身上。这俩人也就算了,反正在白玉堂眼里这两个欺男霸女的贪官污吏早该在开封府被狗头铡伺候了。可如果是下在包大人的身上呢?下在八贤王的身上呢?甚至是……下在皇上的身上呢?

白玉堂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这件事情恐怕得赶快告诉包大人了,不是他们两个人就能处理的了的。

白玉堂想明白了,刚想招呼曲华裳赶紧去开封府,结果人还没动呢,就被曲华裳拉住了袖子,他下意识的想甩开,就见曲华裳对他摇了摇头,然后拉着他贴着墙根溜到了阴影里面。

“做什——”白玉堂一向堂堂正正,这等听壁脚一样的事情什么时候干过,刚要喊出来,就被曲华裳捂住了嘴巴:“嘘,五爷等一下!你看!”

曲华裳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太师府那条街边的一条通往巷子的小路,只见刚才曲华裳在救庞昱的时候,扶着他的那个镇定的小丫鬟,此刻正行色匆匆的走了进去,边走还边回头看看,似乎是怕有人跟着。

“嗯?”白玉堂想起了什么,他拨拉开曲华裳捂住他嘴的手,凑到曲华裳边上轻声说道:“对了,五爷想起来了,刚才你在救小螃蟹的时候,这个丫鬟直接帮忙把小螃蟹扶了起来。一个丫鬟,手劲儿可不小啊。”

“当时拦着没让你动,是因为尸蛊这种东西,培养出来极为的不易,产生的条件十分苛刻,往往几千个里面才会有一个被培养成功。因为成功概率极低,所以它的价值异常的大。你觉得把这么大价值的东西放到安乐侯的身上,值得吗?”

“那要看幕后下毒的人究竟想做什么。”白玉堂思考道,“小螃蟹的姐姐是宫里面很得宠的庞贵妃,他爹又是权倾天下的庞太师……”

“所以安乐侯的身份很关键了?”曲华裳轻声说道,指了指已经进了小巷子里面的丫鬟,“虽然那尸蛊让你直接打死了,但是毒性毕竟还在,如果用残存的尸蛊再做出新的尸蛊,比重新培养一个尸蛊要容易的多。所以我猜……如果太师府里面真的有幕后主使的内线,他们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弃那枚已经死去的尸蛊的。刚才你要抓人就是打草惊蛇,现在我们跟着去看看有什么线索没有。”

“你倒是聪明。”白玉堂笑着说了一句,两个人一前一后远远的缀着那丫鬟,进了小巷子。

曲华裳的武功很高,白玉堂更不用说了,这两个人跟在一个人身后,怎么也不会把人追丢了。在小巷子里面几番转来转去,转的人生地不熟的曲华裳整个人都晕了的时候,那丫鬟才在一间不起眼的小门前停了下来。敲了几下门,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把门开了一条缝儿,那丫鬟不知道递进去了什么东西,没过一会儿门打开了一点,让那丫鬟侧身进去了。

“跟进去看看?”曲华裳轻声问道。

“不必了。”白玉堂冷笑一声,“跟我来。”

然后白玉堂带着曲华裳在小巷子里面又转了几圈儿,两个人转出了小巷子,来到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这——”曲华裳转着圈儿的前后看,已经被转晕了的她不太明白白玉堂带她来大街上做什么。

“刚才那间小后院,往前走你知道是哪里吗?”白玉堂抱着双臂,抬起下巴对着前面动了动。

曲华裳顺着看过去,发现一座装饰精美的楼,华丽的匾额在门框上高高挂着,上书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幽篁馆。”

“刚才那算不算是人证物证俱在?”曲华裳摸着下巴抬头看着那三个遒劲的大字,这字写的端正而有力,颇有颜体风骨,怎么看写字的人都是个人才。

“证据不足,我猜这会儿咱俩要是进去,铁定打草惊蛇,如果幕后黑手真的是百花楼,那这么大的幽篁馆,谁知道那丫鬟进去之后会去哪里?会把尸蛊又藏在哪里?我们一点头绪都没有,直接乱闯恐怕会坏了大事。”白玉堂对着曲华裳摇摇头,说道。

“那就先回开封府?问问公孙先生带回去的那架琴有什么线索,再做打算?”曲华裳提议道。

白玉堂点头说好,两个人离了这看似风雅的幽篁馆,朝着开封府的方向走过去。

幽篁馆二楼,临着大街的一扇窗户开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缝儿,一个黑衣青年靠在窗边坐着,端起一盏茶,看着白玉堂和曲华裳离开。

“你的人手脚也太不干净了,竟然让白玉堂跟到了家门口。”黑衣青年抿了一口茶,语气平淡的说道。

“呦,这话说的,事情怪我咯?我哪里知道那么巧,他们今天会莫名其妙接了太师府的告示去给安乐侯看病?开封府不是一向和太师府不对盘吗?再说了,明明是你说的,这世上除了你之外,无人可解尸蛊之毒,我那丫鬟回来可说了,那个叫曲华裳的女孩子忒能耐,一碗药就催的安乐侯吐了马上成型的蛊,这临到头儿了功亏一篑,也太可惜了。”坐在桌子对面的红衣女子低头抱着琴笑了笑,娇声说道。

“呵,尸蛊炼制之法是我从楼里的孤本中翻出来的,江湖并无流传,外人怎么会有!”黑衣男子冷笑一声,“去查查那跟着白玉堂的女孩子是什么来头!”

“已经去查了,还没结果呢,你先别急呀。”红衣女子把怀中抱着的琴放到了桌子上,纤细柔美的十指在琴弦上缓慢的抚摸,“这么暴躁啊,要不要听我一曲?”

“算了,我还想要命呢。”黑衣男人拒绝道,“你说过那晚你给南侠送请帖,被人破了音杀之术?”

提起这件事情,红衣女子瞬间从温婉言笑的样子变得咬牙切齿:“哼,就是她!只是侥幸罢了!没想到她竟然也会音杀……”那晚气血翻腾的痛处似乎还凝结在胸口中散不开,红衣女子垂下头,一只手慢慢的按上了自己的胸口。

“不可能。”黑衣男人皱起眉头,“即使有人会以音杀遇敌,又怎么能敌过百花楼琴圣一曲?”

“不定耍了什么诈,下次莫栽在我手里,否则……”红衣女子五指如钩,猛地抓紧了自己胸前的衣襟。

“对了,老头子找到了没?”黑衣男子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还没有,我已经去转过了,不见踪影。据说老头子前些日子被抓进了开封府,昨儿个才放出来,结果人就跑的没影了,我在周围留下探子了,只要他敢露面,我们就能抓住他。”红衣女子微笑道。

“这件事情要尽快,楼里丢的那把琴已经被公孙策他们抱回了开封府,难保不查出来点什么。”黑衣男子抬手把窗户关上,站起身来抖抖衣襟,“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小心,莫要惹上开封府。”

“让给南侠送帖子的人是你,现在让我不要去惹开封府的人也是你,你也忒难伺候了些。”红衣女子真真假假的抱怨,“走吧走吧,都是冤家,赶紧离我远点,别再来了。”

黑衣男子听了这撒娇一般的抱怨,并不出声,推门离开了这里。

白玉堂和曲华裳一路赶回了开封府,刚到府门口,就看见这里闹哄哄的吵成了一片,很多辆装的满满当当的马车都停在了大门口,差点堵住了来往的道路,车夫和衙役们正在争执,好多人围观看热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曲华裳和白玉堂还以为出事儿了,两个人刚挤进去,就听到了令人啼笑皆非的对话:

“赶紧的!别在这里推推搡搡的不让我们进去,你以为老子们愿意进你这开封府啊?要不是老爷吩咐,老子离这里远远的!快滚开让老子把东西放下!”

“庞府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往开封府送这些受贿之物!我已经遣人进去禀报包大人了,看一会儿包大人出来不把你们关进大牢里面!”

“哎呦喂我说你这人真有意思哇!谁说老子这东西是送给包大人的?我们老爷说了,东西是给曲姑娘的,感谢曲姑娘妙手回春救了我们家少爷,跟你们包大人有什么关系?识相的话就快快让开!否则!”

“否则怎样!你待如何!在开封府的门口还敢撒野!”

听到这里,感觉两拨人马上就要吵起来了,白玉堂悠悠的瞟了一眼曲华裳,满脸的幸灾乐祸,他已经听到包大人那正气凛然的脚步声了,想必是听到了庞太师竟然敢把“受贿之物”送到开封府来,气势汹汹的出来抓人了。

曲华裳哀叹一声捂住脸。庞太师你真是好手段啊!我打着开封府的名号欺负你一下你就这么报复我吗!无视了白玉堂戏谑的目光,曲华裳赶紧走上前去拍拍车夫和衙役的肩膀,对着两个人拱拱手道:“二位二位,莫吵了,这东西确实是太师送与我的,与包大人无关。”

“哎,你这小姑娘是何人?竟然敢打着我们开封府的名号受贿?”衙役哥哥和包大人一样,一身正气凛然的对着开封府的牌匾拱了拱手,“我们大人为官清廉,百姓有目共睹,请姑娘莫要污了我家大人的名号!”

曲华裳:“……”

周围逐渐有人开始指指点点,衙役瞥了曲华裳一眼,继续说道:“这位姑娘,是你救了安乐侯?你可知安乐侯在开封府中欺男霸女……”

“够了,听衙役大哥这话中的意思,安乐侯这人是不能救了?”余光瞥见包大人走了过来,曲华裳站直身子对着衙役冷冷的说道:“人是我救的,那又如何?就因为他是安乐侯我便救不得了?我是大夫,医者父母心,我不管我的病人是什么样子的人,我只管看病,人我能救便救,医者手下没有该死之人!即使他身负罪孽,那也该让包大人绑上公堂,堂堂正正的审一番再定罪!至于这些东西,那是庞太师给的诊金,是我堂堂正正该得的东西。衙役大哥,你以为我是什么人?请我出诊难道会那么便宜?即使是庞太师也要按规矩给我,这些我还嫌收少了呢!”

曲华裳语气冷冽的说完这句话,转过头对着庞府的车夫说道:“金银送回去吧,药材留下送到开封府后面的药铺子里面,公孙先生不是说铺子里的药品不够了吗?”曲华裳抬起头看着跟随包大人一同出来的公孙策,对着公孙先生拱拱手:“就当我借花献佛了。”

公孙策看了看不知所措的衙役,又看了看摸着胡子做高深莫测状的包大人,咳嗽一声说道:“曲姑娘客气了,请随我来。”然后一边说,一边在前面带路,带着曲华裳和赶车的人绕路去了后面的药铺。

“包大人,你看这……”衙役指着曲华裳的背影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

包大人一边摇头,一边拍了拍衙役的肩膀,转身回了府里。

被扔在了原地的白玉堂看着曲华裳和公孙策离去的身影,拍了拍手:“好一个医者手下没有该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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