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形势所迫而已，换了谁都会一样这样做的。”沈若棠说得认真。
“倒也不尽然。”
那公子摇摇头，道：“形势才出英雄，姑娘颇有巾帼之态。”
他一面说，手中那纸扇依旧轻摇，微风吹起他背后发丝又落下，顺着角度，沈若棠看见他身旁的树枝上仅剩的一片残叶悠悠然飘落下来，正巧落到要晾晒在枝桠上的衣裳上。
昏暗月光下，陌上公子仍如玉，仿佛此地还是京城之中，可那也只是仿佛。
只是如此人物，实在是不像会流落至此的样子，沈若棠无端心痒，犹豫一番，到底还是问了。
“公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以及，之前的事情，虽不知你说了什么，但……多谢。”
沈若棠其实更想问他姓名，可想到此行目标，她又歇了心思，姓名问不问早没什么关系了。
她现在是流放路上的一介平民，说严重点是罪人，跟那京城可万万扯不上什么关系。
问了也是徒增烦恼，不如不问。
只是那公子定定瞧了她几眼，好似看透了她心思似的，突兀地轻声说了一句：“沈姑娘似乎……对在下有些信任得过头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女孩家的心思被这样挑明，沈若棠很难不觉得尴尬，她咳了一声，尴尬过后却又是坦然。
“信任不好吗？或许之后公子会做出什么损害我的事来，但想必此行路上，我们应当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那多交付一分信任倒也不是什么问题吧？倒是公子……”
沈若棠落落大方，直接对上他的眼神，笑着问，“又是帮忙，又是追到这种地方来，还说让我不要信任你的话，反倒是我该问问公子吧？”
经过前世悔恨，她现在也不是什么小丫头了，那些模糊不清的情爱还是当断则断的好。
沈若棠收敛心思，也不等那公子回话，直接就福了福身，做全了从前的礼。
一面又说：“不过公子提醒的也是，孤男寡女到底不符礼数，容我先行告退，不打扰公子赏月了。”
她转身走了，动作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自然也就没瞧见那公子眼中兴味盎然。
仿佛可以吊着胃口似的，沈若棠刚走到门口，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句回音，那公子言简意赅，说：“我名为江晏。”
他顿了顿，似乎是笑了一声，“我们以后，大概还会再见的。”
沈若棠脚步停了停，没多犹豫，连回头的意思都没有，只在自己转身的时候撇过一眼那个方向。
余光中能瞥见那公子兀自自在的模样。
真是……莫名让人心生恼意呢。
沈若棠微微垂眼，回了房间和衣睡下。
仿佛是了结了一桩心事似的，后半夜她睡得极好，醒的时候神清气爽，一整个心情都好了不少，连连弟都瞧出来了，绕着她转圈圈，一面说：“阿姐阿姐，你心情好好啊，是不是有什么好吃的？”
听着这话，沈若棠还没开口，姜氏已经笑话起他来，说：“小馋鬼，整日就想着吃东西，也不好好替你阿姐分担分担。”
闻言，沈若连苦兮兮的撇撇嘴，抱着沈若棠大腿不肯松手了，“阿姐阿姐，娘亲好凶。”
“瞧这孩子，向你阿姐告状是吧？讨打。”
姜氏作势拍了拍他屁股，沈若连躲避着和她打闹，旁边沈若竹也瞧着这边，顺带领着二丫下床。
见状，沈若棠赶忙过去接了二丫，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摸了摸她额头，姜氏看了还引导她：“也摸摸后背，就后颈背那一块，看看夜里有没有出汗，出汗容易着凉，就得先换一身干净衣服。”
沈若棠点点头，学着探进去试了试，好在没什么事，而二丫似乎是听懂了她们说什么话似的，盯着沈若棠咯咯直笑。
她现在也能站了，就是还不会走路，小脸蛋嫩生生的，软得沈若棠心尖都甜滋滋的。
她不自觉扬了点笑意，姜氏却意识到什么，忙走过来拍了一下她的手，哭笑不得的说。
“让你摸一下，没让你一直放在那啊，二丫觉得痒呢才这么笑，瞧你这模样……”
沈若棠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不由有点尴尬。
之后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笑自己笨手笨脚。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将东西整理好之后，也差不多预备要出发了。
中间还有个小插曲，是姜氏在外面收衣服的时候，将沈若棠昨日那一身拿了回来，嘴里还跟着奇怪：“其他衣服都没干，怎么就这一身干了？”
她一面说，一面将衣服摊开来四处查看，似乎是想从里头找到什么干了的诀窍。
又像是想找到一处没干的地方。
沈若棠本是不太在意的，但姜氏甩了几下，衣服夹层里却突兀飘出一片残叶来，她不自觉一愣。
本以为是半夜苏醒时做了一个梦，却不想梦境竟然真的存在，沈若棠喃喃念了念那个名字，总感觉有些微妙，却又说不出来是从何而来。
是因为那一句“迟早还会再见”吗？江晏……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可这答案注定无解。
想不通的事情便不想了，沈若棠眼眸沉了沉，走近一步拦下还欲继续检查的姜氏，一面将她手里的衣服拿了过来。
嘴里说：“这衣服我不太想要了，不如就放驿站吧，或许会有人喜欢呢，毕竟也不算破。”
姜氏闻言有些惊讶，却也不知如何反驳，思忖着只好点点头，走前还又问一遍。
“棠棠……你当真是不想着女装了？”
沈若棠眸色无奈，只说：“太不方便了，而且也不是以后都不穿，我要是想穿了也能穿你的呀，我们俩身量可差不多，只要娘亲不小气就行。”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哪有跟娘抢衣服穿的？”姜氏嗔怪一声，却没有再劝下去。
她现在显然也是明白了，她这个女儿是越发固执己见了，不过这未必不算是好事。
姜氏向来心大，也就看得开，不太在意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