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顾盛杰再次叫到客厅里的时候,顾若凡才意识到,原来一天时间,这么快就已经过去了。
顾淮同时从房间里走出来,一夜未见,顾若凡站在原地,转过身,看着顾淮。
男人似乎比自己要平静许多。
顾淮依旧是穿的整整齐齐,剪裁硬挺贵气的西装衬衫,类似金属质地的冷冽锋利,望向自己时,却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坚定,似乎是在安慰自己,顾淮张开嘴,向着顾若凡说了几个字,没有发出声音。
“小凡,没事。”
顾若凡深吸一口气,已经是悬浮在半空中,空空荡荡坠着难受不已的心,似乎都在顾淮的从容淡定中,缓缓地落了下来。
“一天的时间已经给你们了,决定做好了吗？”
背着手从书房里走下楼来,顾盛杰远远地看着分别站在两边,相隔距离甚远的两人,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
在他看来,如果昨晚的事,仅仅是两个孩子一时冲动,好奇,贪玩,那么还是可以原谅的。
顾淮侧过身,跟顾若凡对视一眼。男人薄唇微勾,眼中的神情从昨晚到今天,甚至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改变。
迈开长腿,在顾盛杰逐渐又震惊到震怒的眼神中,走向顾若凡,朝着少年伸出手。
从顾若凡的角度看过去,顾淮手掌宽大,骨节分明,修长而又干净,掌心向上冲着自己摊开的样子,掌纹清晰,看起来干燥温暖的样子。
将自己的手放在顾淮的掌心上面,任由男人右手合拢,抱住自己的手掌,每一个指节都相互贴近,渐生温暖。
“这就是你们考虑了一个晚上的结果吗？”
顾盛杰目光瞬间阴沉下来,紧紧地盯着顾淮跟顾若凡十指相扣的手,失望之极。
顾淮紧了紧握着顾若凡的手,感受到少年掌心的汗渍,心中一软。他又何尝不知,顾若凡此刻心中的矛盾跟纠结？
不想伤害顾盛杰跟安雅容,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与其长痛,不如短痛。
“爸,我们的答案昨天晚上就已经告诉过您了。”顾淮抬起头望向顾盛杰,松开顾若凡的手,缓缓地抬手,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在解开衬衫的扣子。
将衣服脱下来,丢在一边,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背后昨晚被顾盛杰拿鞭子抽出来的痕迹,此刻已经是结成了血痂,一条一条的横亘在顾淮的背上,只是用眼睛看,都觉得牙酸,可怖至极。
偏偏是这样的伤口,顾淮依旧像个没事人一样,拍了拍顾若凡的手背,迎上顾盛杰阴鸷的视线。
“爸,您知道我做的决定,从来都不会后悔,也绝对,不可能改变。”
“我知道您暂时不能接受,但是我愿意接受惩罚。”
“哥…!”顾若凡猛地走上前去,抓住顾淮的手,昨天他只是受了顾盛杰一鞭,肩膀上的伤口到现在都还在隐隐作痛,顾淮怎么受得了
心中抽痛,顾若凡抬起头望向顾盛杰。
“爸,我求您了,我求您了还不行吗？”
“求我？”顾盛杰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已经苍老了许多,胡子拉碴的样子,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儿子,突然觉得有些讽刺。
“小凡,你来求我,那我该去求谁？”
“你们不知道你们现在做的意味着什么,可是我知道!”顾盛杰指着顾若凡跟顾淮,近乎于痛心疾首。
“小凡,就当爸爸求你。喜欢谁不可以,为什么非要喜欢阿淮他是你哥哥啊,就当爸爸求你,我给你找更多更好的姑娘,咱们顾家在a市,只要你喜欢,没有谁是你配不上啊。”
安雅容此刻已经是忍不住心痛,走到顾若凡的面前来,抓住顾若凡的手。
“小凡,你爸说得对,就当我们求你了还不成吗为什么要喜欢你哥哥啊,他是个男人啊!”
“妈,爸,对不起…”一股痛意梗在喉咙间,声音沙沙哑哑的,顾若凡却不得不硬下心肠来拒绝。
“冤孽,冤孽啊!”
顾盛杰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绪,一把拿过放在旁边的鞭子。
“你们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动手？”
“顾淮,我告诉你,无论你有多厉害,这个家,我永远都是你老子!”
啪!
一鞭子直接挥下去,“不管怎么样,我们顾家,绝对不会允许你们两个败坏门风,被人耻笑!”
顾淮背上本来就有伤,一道道的鞭痕经过一晚上的时间,结成了血痂,凝固在一起,黑红色的印记纵横交错,看起来恐怖又疼痛。
而顾盛杰这一鞭子下去,直接从中间起,直接再度将顾淮背上凝结成血痂的伤口给彻底打裂开来。
最痛的是什么
并不是一刀捅在大腿,另一刀捅在胳膊。
而是在原本已经有过的伤口上面,施加第二次伤害。
血液顺着顾盛杰的这一鞭子流下来,纵然是顾淮这样硬气的男人,却也忍不住闷哼一声,眉心紧蹙,额头上瞬间便是生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沾湿了头发。
脸色带了几分病态的苍白,咬着牙,抬头,勾起嘴角,冲着顾若凡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来。
然后望向顾盛杰。
男人声音温和低醇,甚至像是感受不到背上的痛楚似的。
“爸,无论怎么样,我都已经放不下小凡了,至于您口中所说的,被人耻笑,败坏门风…”顾淮慢慢地直起了身子,纵然脸色苍白,但却黑眸灼灼,刚毅坚硬的脸上浮现出专属于顾淮一人的霸道与高傲。
“我顾淮爱要什么人,与他们何干我就要跟小凡在一起,他既是我的弟弟,也是我放在心坎儿上的爱人。我顾淮喜欢谁爱谁,a市哪个人敢多言半句？”
砰的一声!
客厅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顾维国满头鹤发,拄着拐杖,一身深灰色的中山装,皱纹深邃,眼神阴鸷,扫过顾若凡的顾淮的脸。
老人声音虽然不高,但是却带有着戎马一生的戾气跟威严。
拐杖杵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谁敢多言半句？我敢!”
“爸…”
“爷爷…”
顾盛杰跟顾若凡同时开口。
顾维国却是冷冷的看了顾若凡一眼,眼神中的厌恶跟鄙夷几乎是要凝成实质,生生将顾若凡凌迟致死。
“爷爷？！早知道有一天你要跟阿淮搅在一起纠缠不清,当日就应该直接把你给掐死!”
皱眉,伸手将顾若凡拉了过去,悄悄地捏了捏少年的手指,示意让他不要伤心。得到顾若凡的回应之后,顾淮方才侧过身,转向顾维国。
“爷爷。”
顾维国冷哼一声,不理会顾淮,将视线转移到顾盛杰手中拿着的鞭子上面。
自顾自的坐在了沙发上,手背着放在拐杖上面。
“盛杰,你说给他们一天时间反省,现在反省的结果呢结果就是顾淮什么都不顾了,还要跟这个野种在一起是么？!”
“家法？顾家的家法现在还有什么用？!”
“我这一生为了顾家的名声,呕心沥血,到现在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不敢有半点松懈,老了老了到头来,我最优秀的孙子居然被一个男人给勾引走了？”
顾维国冷冷的看了一眼站在原地低头不语的顾若凡,心中对他的厌恶更甚。
微微闭了眼,不看顾若凡,指着楼上的方向沉声道:“雅容,如果你不想我被他气死的话,就把这个男人带到楼上去!”
握了握顾淮的手,顾若凡自然也知道此时此刻,顾维国见到自己会更生气。
“哥,那我先跟妈上楼。”
少年的眼睛紧紧地望着顾淮,他相信他。
安雅容叹了口气,跟着顾若凡一起去了楼上。
直到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顾维国方才觉得自己的气顺了一些。
“阿淮,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老人一拐杖杵在地上,声音猛地加大,望着顾淮满眼的震怒与失望。
顾淮摇头,上前两步,望着顾维国。
“爷爷,我喜欢小凡,我要他。”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顾维国目光阴鸷,紧紧地盯着顾淮,苍老的皱纹整个都皱了起来,给这个已经年迈的老人平添了几分煞气。
咳嗽几声,顾维国方才平稳了气息。
“阿淮,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天真的一面”
“喜欢喜欢一个男人？!顾淮,你不觉得你自己可笑吗这么多年来顾家用尽了心血培养你,就是为了让你现在跟男人纠缠不清吗？!”
叹了口气,顾淮努力的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下来。
“爷爷,我并不是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我只是单纯的想跟小凡在一起。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并且,这些不会影响到顾家半分。”
“单纯的想跟小凡在一起？”
冷笑一声,“当初他能进顾家,不过是你用了这八年刀尖上舔血的条件作为交换。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本来以为只是顺手养了一只小白兔,最后却是成了祸害我顾家的毒蛇!”
提到顾若凡,顾维国怒极,眼神里满满的厌恶,拐杖砸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声音,一声一声,都像是敲在人的心上。
顾淮站在原地,黑眸幽深,酝酿着的情绪几乎是要喷薄而出的岩浆,抓着顾若凡的手不自觉的用了力,抿着薄唇。
从顾盛杰的角度看过去,顾淮的轮廓锋利,竟是隐隐地含了怒气的。
深吸口气,将心中的戾气压了下去。顾淮向来护短,此刻能够站在这里,听完顾维国对于顾若凡毫不掩饰的羞辱,几乎是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耐心。
“爸,阿淮从小脾气也倔,您年纪也大了,别动那么大的火气。”
生怕顾淮一个不耐再跟顾维国吵起来,顾盛杰连忙站出来打圆场。给顾淮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儿子既然顾若凡不在,那就好好的给顾老爷子服个软。
在他看来,顾淮跟顾若凡,两个男人之间,根本就不可能有真爱,不过是一时冲动好奇,有什么不能板正的？
“怎么我说他你生气了？”
顾维国冷笑一声,“就这种程度的羞辱,你就忍受不了了吗？”
拄着拐杖,“如果我说我已经决定把他送到国外去呢？”
直视顾淮的眼睛,顾维国咳嗽了一声,尽管是已经鹤发鸡皮,但是却依旧浑身上下充满了半生沉淀出来的威压与狠辣。
顾淮是他培养了十几年的接班人。他绝对不允许,顾淮既定的人生,出现任何所谓的瑕疵。
喜欢男人？
顾维国绝对不会允许。
“他不会出国。”
“不会出国？”在顾盛杰的搀扶着站起身来,拄着拐杖,顾维国走到顾淮的面前,苍老的眸子里面闪过一丝讥讽。
“我还没死,顾家还容不得你们放肆!”抬起拐杖直接敲在顾淮的腿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顾维国锋利如刀的视线在男人脸上扫过,“我绝对不会允许,你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楼上书房。
心里憋了一股气的安雅容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甚至看都不看顾若凡。
进了书房,关上门的那一瞬间,本性温柔的女人却是瞬间红了眼睛,转过身,抓着顾若凡的手。
“小凡,你就当妈求你,喜欢别人不成吗？为什么一定要跟阿淮在一起？你们这是孽缘啊!”
“妈妈给你找女朋友好不好感情都是可以培养的啊,只要有妈在,a市所有大家闺秀任你选,好不好,咱们不要跟哥哥在一起,好不好？”
顾若凡看着哭到妆容凌乱的安雅容,心中抽痛。
少年僵硬着身子,抬起手帮安雅容擦眼泪。
哑着嗓子,“妈,对不起。”
人的感情,怎么能够说割舍就割舍呢他爱顾淮,上一世就爱。
这辈子他好不容易拥有了上一世没有的亲情,却又再次跟爱情发生冲突。
放弃？
谈何容易？
“妈,我求您了,我跟哥哥在一起,难道就不可以吗？”
少年的眼眶也红了起来,无论是什么时候,他终其一生所追求的,不过就是想要跟顾淮在一起。
硬着心肠推开顾若凡,安雅容深吸一口气。
“这里是顾家,阿淮未来是顾家的继承人。难道你要他背上喜欢男人,甚至是跟兄弟相jian的罪名吗？”
“小凡,你是妈妈最疼爱的孩子,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可是自从你来到顾家,我从来都没有亏待过你。”
望向顾若凡,安雅容颤抖着声音,几乎是忍着痛心说道:“妈妈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就这么一件事,妈妈求你了,你就不能答应我吗？”
几乎用力到快要把舌头咬出血来,顾若凡闭上眼睛,狠心不看安雅容。
心中酸楚,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几乎都像是在吞刀片一般。
摇头,少年拳头攥的极紧,心中半是痛苦半是坚决。
“妈,我要跟哥哥在一起。”
叩叩叩。
正在安雅容心中失望痛苦至极,顾若凡愧疚煎熬的时候,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顾淮□□着上半身站在门口,冲着顾若凡微笑。
望向顾若凡的时候,男人脸上看起来波澜不惊,淡定从容,单是看表情,完全看不出刚才在楼上发生一切的丝毫端倪,云淡风轻,黑眸幽深。
“走吧。”
“走？”
顾若凡猛地一愣。
抬起头来看着顾淮,有些摸不着头脑。
现在顾家这样的情况,他们要走去哪里
顾淮却是没有想要跟少年解释的意思,拉着他的手,望向坐在书房里眼睛红肿的安雅容。
“妈,就算是所有人都不同意我们,我也希望…您有一天可以祝福我们。”
安雅容咬着牙,不看顾淮。
“你休想!”
话刚说出口,眼泪便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抿着唇,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幽深晦暗的情绪,顾淮不再犹豫,握住顾若凡的手便是拉着少年往外走去。
下楼,到客厅。
顾维国坐在沙发上,顾盛杰站在一旁,看着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一言不发,整个客厅里面的气氛压抑的像是暴风雨的前夕一样,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顾淮却是若无其事的拉着顾若凡的手向外走去。
顾若凡拿起顾淮丢在沙发背上的衣服,正准备递给顾淮,却被顾维国喝住。
“放下!”
“阿淮,这么快就忘记我们之间的赌约了么？”
顿住脚步,黑眸之中闪过些许复杂的情绪,缓缓勾起唇角,微笑,接过顾若凡手中的衣服,放回原位。
“我不会忘记。”
“也希望爷爷到时候,能够遵守约定。”
直到出了门,站在顾家别墅的外面,顾若凡方才猛地顿住脚步。
少年抿着唇,皱眉,一句话不说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套在顾淮身上,自己穿着一件衬衫领的毛衣,现在a市的天气,这么穿倒也不冷。
顾淮倒也不拒绝,将顾若凡的衣服套在身上穿好,等着少年说话。
“什么赌约？”
顾若凡紧紧地盯着顾淮,他想知道,在他在楼上的时候,顾淮究竟是跟顾维国达成了怎么样的协议,甚至连一件衣服,出门的时候都不能带走。
顾淮笑。
抬起手来将顾若凡眉间的褶皱抚平,摇头,答非所问。
“跟我学的皱眉吗？太丑。”
推开顾淮的手,顾若凡的表情已经称得上是严肃了。
深吸一口气,仰起头,对上顾淮的眼睛。
上辈子,顾淮为了他不受半点委屈,甚至不惜遗臭万年。
这一生,若是顾淮再度义无反顾的,为他做出什么牺牲,顾若凡怕是把这一颗心全部都给挖出来,都难以磨平心中的愧疚。
看着顾淮幽深的黑眸,温软着眉眼望着自己的样子,顾若凡心中更加不安,像是被针扎了似的。
“说啊,到底是什么赌约？”
顾淮抬起手,一把将顾若凡揽进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几乎是已经红了眼睛说话都有些哽咽的少年的背。
“你哭什么？不过就是打了一个赌。”
松开顾若凡,双手握住他的肩膀,将少年的脑袋固定住,面对着自己,顾淮眸色幽深,带了几分清浅的笑意。
“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的,就算是我一无所有了,你依然要跟我在一起？”
顾若凡点头,心中猛地一沉。
顾淮若无其事的样子,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我现在真的一无所有了,甚至连衣服都是你的,小凡,我要跟你一起去s市了。”
果然。
果然是这样。
顾若凡不自觉的抓紧了顾淮的胳膊,心中酸楚难当。
“值得么”
少年声音低沉,如同喃喃自语一般。
他不仅是在问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顾淮,同时也在问上一世的顾淮。
值得么
上一世,他懦弱不敢担当,面对顾淮直截了当,掏出了一颗心的爱,最终却是落得了一个彻底辜负的结局。
这一世,纵然是他尽心改变了,却依然是顾淮付出最多。
值得么？
顾淮摇头轻笑,纵然是穿着顾若凡的不合身的衣服,男人背脊挺得很直,站在那里,丝毫没有半点狼狈。
“我还没有告诉你,跟爷爷的赌约是什么呢。不要哭。”
抬手擦去顾若凡脸上的眼泪。
“三个月时间。他说未来三个月,我不再是顾家的大少爷,不再是顾氏的总裁,撑不过三个月,他就送你去美国;撑过去了,顾家全体上下,包括爸妈,不会再有一个人,对我们在一起的事情,指手画脚。”
顾若凡眼神猛地一亮,抓住了顾淮的手,“真的吗？”
顾淮点头,眼中却是刻意的闪过了一丝促狭的意味。
“我什么都没有了,甚至可能要靠你养活,小凡,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仰起头,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儿大石头,顾若凡瞪了顾淮一眼,终于松了口气,抓住顾淮的手,小心翼翼的跟男人十指相扣。
“你什么都没有了,那换我养你好了。”
飞机上。
顾若凡有些庆幸的拍了拍顾淮的手背,少年眼中终于闪过了些许的鲜活跟庆幸。
“还好之前就说好了你送我回a市,所以提前买了机票,不然的话…”掏出口袋里面的钱,数了数之后,顾若凡一张清秀的脸都皱在一起,“我没有带你之前给我的那张卡,只有在学校里存的一点钱,要是我们两个的话,肯定就不够了。”
皱着眉头努力思索着,顾若凡眼睛猛地一亮。
“对了,学校附近有很多地方都在招兼职,我可以去做兼职。一边赚钱的话,应该就能撑下去的…”
“那我们住哪儿呢你来了,我肯定不能一个人住宿舍了,怎么办呢…欸,对了!”顾若凡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对面宿舍的一个同学在外面租的房子,可是他出国了,房子空着呢,我们可以找他,租金应该可以晚一点给。
看着少年低着头掰着手指絮絮叨叨的样子,顾淮坐在他身边,一颗心,软成一片。
“这么快就开始计划着怎么养我了？”
男人声音低醇,带着些许笑意,凑到顾若凡的脸侧,呼吸温热,像一个小刷子一样刷过顾若凡的脖颈。
少年身子一颤,距离顾淮远了一点。
脸色终于严肃了一点。
“哥,其实我真的不在乎你究竟是谁的,是顾家的继承人也好,还是单纯的,就像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也好。”
脑海中浮现出安雅容哭到难以自制的哀求自己的样子,心中再次升起了难以抑制的歉疚,“我只是希望…爸妈能够接受我们在一起…”
“三个月而已,我们能够撑过去的,对不对？”
紧紧地抓着顾淮的手,顾若凡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顾淮,希望男人能够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顾淮点头。
“睡吧,睡一会儿,你也累了。”
看着少年闭上眼睛,顾淮嘴角的微笑蓦地收起,眼神变得幽深复杂起来。
时间倒退回一个小时前。
“从你十岁开始,我就想把你培养成一匹狼,一只鹰,或者是一头猎豹。”
顾维国深深的凝视着足以让他骄傲一生的孙子,老人声音终于不再暴怒,反倒是带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失望。
“可是为什么你偏偏要喜欢上一个男人？”
顾淮站在客厅中间,脊背挺得笔直,一言不发。
“宁愿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你也要固执到底吗？”
“是!”
“好!从今天起,你不再是顾家的大少爷,不再是顾氏的总裁,这个家族这个姓氏所赋予你的一切,从这一刻起,全部都不再属于你。”
话一说完,顾淮没有动作,顾盛杰站在一旁已经是脸色骤变。
“爸…!您这是…”
抬手,制止了顾盛杰说话。
顾维国再度将视线聚集在顾淮的身上。
男人眉眼坚毅,若不是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他将会是自己这一生,培养出来的最优秀的成绩。
“爷爷跟你打一个赌,你可愿意？”
“三个月时间,我可以视而不见,你可以跟顾若凡一起去s市。”
“是顾家的环境让你太顺风顺水了,让你荒唐到喜欢上一个男人,甚至还天真的觉得那是真爱。”
顾维国冷笑一声。
“你爸有搜集豪车的习惯,你就去给别人洗车吧。”
“只要你坚持下来,三个月,我同意你跟顾若凡在一起,不仅我同意,整个顾家上下,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议论此事。”
“你敢不敢赌？”
顾维国戎马半生,身居高位。
他说出来的赌约,怎么可能会有表现上那么简单
让顾淮去洗车,不能反抗,失去一切。
将男人彻底从云端打落,让他跌进最深最深的尘埃里。
为了所谓的真爱？
顾维国安排好了的工作,又怎么可能让顾淮安安生生的做完三个月？
短短数秒,心中已经闪过无数的算计,尽管是知道不好相与,顾淮依旧是沉声点头,应了赌约。
虽然他不在意,可是顾若凡红着眼眶的样子,却是一定要得到父母的承认的。
三个月而已。
虽然心知肚明顾维国是准备好了一切东西要让他知难而退,顾淮这一生,却也从来没有过害怕。
下了飞机,顾若凡忙前忙后,打了无数个电话,才终于把房子的事情给确定了下来。
“阿嚏!”
走进空置已久的旧房子,刚打开门,飞扬的灰尘瞬间让少年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摊了摊手,转过身来有些无奈的看着顾淮。
“哥,这就是我们未来三个月的家了。”少年有些脸颊有些微红,信誓旦旦的说要‘保养’顾淮,最后找到的,却是这么一处破到吓人的房子。
顾淮却是毫不在意,反倒是听到少年那一个家字。
眸子微微一闪。
“是啊,这就是我们未来三个月的家。”
男人的声音很轻,像是透过玻璃照进房间里的一束光,顾若凡的窘迫,不安,在这样的温柔中,缓缓地安定下来,上前一步,站在房间的门口抱住顾淮的腰身。
因为怕碰到男人背上的伤口,所以这个拥抱,顾若凡轻的吓人,仰起头,呼吸着男人身上温暖柔软的味道。
似乎有顾淮在,顾若凡总是会觉得,好像一切都没有那么严重似的。
废墟里面会长出新芽,坍塌了的世界会重新搭建,就算是被顾盛杰安雅容痛斥,离开顾家,失去拥有的所有一切。
有顾淮在,好像一切的一切,都能够得到弥补,获得新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