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洗牌（上）
“老爷，这次圣都圣佑宫的长老全灭，现在新晋长老只有一位潘德.博卡诺，那不是说还有很多位长老的空缺？这或许是一次新的权力洗牌机会？”
听到这话，萨尔特曼公爵却沉默思索了起来。
他可以判断出所谓“马库斯被深渊魔神影响控制，企图在圣都圣佑宫开启深渊通道”的说法有猫腻，比如马库斯为什么会去西界、去瓦利城，为什么这时候潘德也刚好在圣都，都有太多疑问。
他甚至怀疑，马库斯只是个替罪羊，圣都那惨剧另有真相，全部长老、绝大部分惩戒骑士强者都在惨剧中身亡，恐怕未必是意外。
如果潘德在圣都，如果一切的源头在西界、在瓦利城，那大概率和凯奥斯撇不开关系。
这是因为深渊降临带来的意外惨剧，还是某位大领主野心家行险的人为结果，对萨尔特曼来说是完全不同的情况。
无论如何，这确实是一个机会，一个攫取更大权力和利益的机会。
但他成为公爵时就被透露过一些圣佑宫的核心秘密，大概知道自己有可能获得“永生”。
正因为公爵有“永生”这个最大“福利”，所以各地成为公爵的大领主，基本上都会变得比较“佛系”，攻击性、扩张性，甚至有时候硬实力都不如那些正在强势扩张、资产膨胀的侯爵。
萨尔特曼今年刚满四十，死亡还很遥远，而且他本身性格也比较强势，争强好胜，让他像其他公爵那样混吃等死，他还做不到。
但到了公爵，再要往上，基本也没什么空间了，纯粹的资产提升，也没法再像之前一样量变到质变，公爵的权势也始终就是本地影响，很难超出所在的主城。
有些公爵会沉迷于一些很消耗魔券、消耗资源的事业，比如凯恩大公的后代丢掉了公爵爵位，外界就一致认为是凯恩大公沉迷于“泰坦法师战车”这个魔券消耗无底洞，是凯恩公爵一脉后来陨落的根本原因。
除了所有公爵都会做的积攒艺术品外，萨尔特曼公爵并没有其他极度消耗魔券、资源的爱好或者说事业，反而热衷于赚魔券、攒资产，特别是“创造者”扩张到奥兹城后，他和其他几位奥兹城的大领主都很自然地入了股，然后便是这几年的资产大膨胀，都跟着赚了个盆满钵满。
不过作为大公爵，不论是从侯爵晋级公爵，还是正常的公爵袭爵都是要去往圣都圣佑宫的，那时他才知道，他的父亲，老公爵为什么会花那么多魔券买了那么多的艺术作品，为什么圣佑联盟的贵族们都会对艺术作品趋之若鹜。
是的，哪怕是公爵的独子，早就注定是要袭爵的萨尔特曼，也并没有从他的父亲、老公爵口中得到任何有关“公爵永生资格”的秘密。
不过他自己袭爵后，就很清楚这是为什么了，在袭爵的时候，需要在圣都圣佑宫单独进行一场契约仪式，做未来的灵魂契约前置，并且附加了一些其他的限制——无法透露任何相关的信息给其他人知道，不论是说还是写，只要有这种想法，就做不出来。
但就算是公爵袭爵的时候，所知道的信息，其实也非常有限。
就大概知道快死的时候，要前往圣都——死在圣都。甚至必要的时候，为了保证能死在圣都，可以做好一切准备，让人“帮忙来一手”。
然后就是死后灵魂整体能够在另一个地方——被圣佑宫称作“神国”——永久存在。
甚至在某些特定时刻，还能够以实体降临回人世，这种“永生”，自然让人向往。
而他们进入“神国”后能够有什么样的能力，能够过得怎么样，能够争取到什么样的地位，都看他们本身的“艺术造诣”，或者对艺术作品的鉴赏心得。
也正是因为有公爵这贵族的最高层级在不遗余力、不吝资源地长期、大量地追捧各类艺术和艺术品、艺术家，使得整个圣佑联盟从上到下几乎所有贵族都开始往艺术上沾，艺术也一下成了贵族用来标显身份、创造优越感的事物。
只不过99%的贵族，都根本不知道，那些最顶级的大领主、那些大公爵们，追求艺术到底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即便是大公爵们，有明确的目的性，但对于理解、创造、品鉴艺术作品为什么能在“神国”带来好处，他们也并不真正理解。
但萨尔特曼，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接触到了很多灵魂法术甚至亡灵法术的内容，隐约知道“神国”代表着什么。
而正因为他知道的更多，所以他对圣都圣佑宫的力量也越畏惧。
“长老们虽然都死了，但沃利大人却活着，我需要知道的是，沃利大人自己的意愿是什么，他现在是不是还能完全掌控圣佑宫。”萨尔特曼沉吟着说道。
“老爷的意思，是沃利大人……可能被潘德审判长……哦，现在应该叫潘德长老了，沃利大人可能被潘德长老胁迫了？或者……圣都根本没有发生什么深渊降临的事情，而是……一场权力颠覆的内斗？”那中年人马上听出了萨尔特曼话中之意，悚然一惊。
“正常来讲，是不可能。但正常来讲，圣都圣佑宫也不可能所有长老都一起死了。”萨尔特曼说着，停顿了一下，似乎思考了一会，才继续说道：“明天你联系一下纳斯里侯爵和博尔顿侯爵，就说我最近花十几万魔券收了几幅画还有几个特殊的魔影带，想请他们一起鉴赏。另外，派人去瓦利城仔细打听一下，凯奥斯.李这段时间到底在不在瓦利城，如果不在，可能在哪，现在又回来了没有。如果查不到他，就查他那个契约仆从、女侍卫，查查她的踪迹。”
萨尔特曼之前对凯奥斯的“创造者”有想法，现在自然也对圣都圣佑宫的情况有想法，但他又忌惮于圣佑宫的控制力，所以想煽动更多的大领主一起行动，尝试向上施压，然后他再看看圣都的反应，以此来确定圣佑宫和沃利的情况。
相比起公爵，侯爵们的野心显然要大得多，对圣佑宫的敬畏也没那么强烈。本来在玉琅城有个带头的好人选，但现在那人在“圣都事件”发生前也被带到圣都了，如今音信全无，搞不好也已经死在了圣都。
萨尔特曼没想到的是，和他有类似想法的大领主，居然不在少数。
圣佑宫-灵魂从属契约-圣佑联盟-各贵族领主-契约仆从-领民，这套管理和统治的方式，千年来一直非常稳定，把内部自由争斗的代价提高，并且将之限制在了很小的范围。
但这种稳定，其实也是压制了很多野心家的欲望，现在看到了秩序崩坏的预兆，看到了攫取更大利益的机会，那些被压抑的的欲望，都开始蠢蠢欲动了。
每一位侯爵，特别是势力还在增长期，有望向着公爵发力的侯爵，都掌握着最少两三位超阶强者的战力，“魔装法阵系统”大规模量产发售后，每位侯爵也都装备和训练了数量庞大的魔侍。即便在圣佑宫对魔侍规模做了限制后，也没有哪位侯爵真的严格按照标准来控制自己的魔侍法阵规模、停下扩张的。
以前，当大领主们的武力达到了一定程度后，会自然地的将溢出地武力转向北界、西界，做领地开拓，并且锻炼武力。
特别是西界，各领主的超阶强者，几乎都要到西界去锻炼和战斗一段时间。
因为北界应对的威胁较单一，所以一般不需要太强的强者镇守，而西界，不仅对手的实力更强、更狡猾，整个地形也更复杂，还有各种特性的特殊领域，超阶强者翻车都是常有的事。
可是最近几年，圣佑联盟各领主的战力都随着“魔装法阵系统”横空出世而不断提升的同时，西界却陷入到了一种诡异的微妙的平衡中，除了凯奥斯带头搞的一场针对“圣法教会”的埋伏外，就再没有和西界的大战发生了。
而在“极恶森林”、“避风山”出现黑雾后，更是没有哪个领主，还会想着再向西界开拓领地。
于是这越来越强的、溢出的武力，会自然地想要寻找释放点。
不仅是奥兹城，萨尔特曼只是稍微地试探了一下，就很快组成了一个横跨十几座主城，包括近四十位侯爵、四位公爵的强大阵容。
当然，不是伯爵、男爵，或其他领主、贵族不想参与，一方面是没那个信息渠道知道，另一方面是萨尔特曼没有邀请他们。
萨尔特曼希望最低爵位也是侯爵，因为他们这次组成的“联军”前往圣都，并不是要“开战”，而是以保卫圣都、圣佑宫，“协助”调查长老们身亡、深渊险些降临圣都原因的名义。
也正因此，会有那么多领主愿意参与——反正真要发现圣佑宫还是以前的圣佑宫，讨不到什么好处，那就散去就好了。按圣佑宫一贯的行事风格，也不太可能追究所有人。
如果是以前，他们这么多人，想聚起来都没可能，各地的圣佑宫都会第一时间知道，然后阻止。
但现在，圣都圣佑宫之前的长老们死光了，各主城的审判长几乎都有长老的背景，自然都是有些不知所措，某种程度上，也会希望萨尔特曼他们可以试探出圣都现在的情况，让他们知道该怎么做选择。
不过也并非每座主城都有贵族参加，像玉琅城、瓦利城这两座主城，还有临近瓦利城的两座主城，都没有任何一位贵族参与，甚至知道他们要做的事后，艾兰.迈尔斯还亲自跑到奥兹城劝过萨尔特曼，说现在潘德既然已经成为新的长老，以他的能力，肯定很快能把局面稳定下来，不要这时候去给他添乱。
不过这反而让萨尔特曼坚定了信心，因为如果圣佑宫依然有以前的控制力，那么根本用不着让艾兰过来劝阻——他很自然地认为艾兰是潘德、凯奥斯知道情况后，请过来阻拦的。
他已经确切地知道，凯奥斯是和潘德同时在瓦利城消失的，马库斯也肯定去过瓦利城，大概率他们就是一起去的圣都，直到现在凯奥斯也还没回瓦利城。
圣都惨剧发生后，潘德飞速升任长老，而且是唯一的长老，主持圣都的各种事务，甚至从这段时间圣佑宫发的全域通报、简报来看，圣佑宫的各种职能，要么还处在瘫痪中，要么就是他一手抓，真正的大权独揽。
沃利大人应该是出了什么情况，被潘德、凯奥斯，及其党羽给胁迫、架空了。
有了这个判断后，萨尔特曼没有再等了，直接带着汇聚起来的领主“大军”，前往圣都。
这批领主里，任意一位，都是能够影响一方的大领主，随便都能拉出几位超阶领衔、十几名顶阶打头阵、上千“魔装法阵”辅助的战力。
不过因为顶级领主太多了，所以大家还是只带精锐中的精锐，每名领主，不论是公爵还是侯爵，都只带两到三名超阶强者，一队不超过十人的侍卫，还有不超过50人的“魔装法阵”。
不过即便是这样，这支四十位侯爵、五位公爵组成的“圣都旅游团”，依然庞大得吓人。
每位大领主身边伺候他们的仆侍、管家，数量都要远超过战斗人员。
其中一位侯爵，甚至有十五辆四轮马车装载的个人物品，有一百多名各司其职的仆役。萨尔特曼只和大领主们限定好了战斗人员的数量，却忘了规定仆役数量，如果再不出发，任他们在奥兹城待下去，哪怕财大气粗的萨尔特曼大公，也要有点撑不住了——他做了许诺，这些大领主们在奥兹城的基础驻扎花费由他支付。
第一天，萨尔特曼就受不了了，也顾不得照顾这些大领主的面子，直接强行要求所有领主都只能带两名仆侍，只能用他购买自“创造者”的、魔力辅助驱动的高性能马车。
其他仆从、管家之类身份的人不能跟着，都撇下来让他们自己回领地。如果不愿意的领主，那就直接分开，看是退出还是自己去圣都都可以。
让萨尔特曼松了口气的是，没有任何一名贵族退出，不论是侯爵还是公爵，即便表达了一些不满，也依然是完全按照他的要求，提高行进速度。
当然，就算是所谓“轻装简从”，这支队伍的行进速度也依然算不上快，至少没达到萨尔特曼想象中精锐强者的推进速度。
萨尔特曼不由得想起当初凯奥斯带领数万领民西迁瓦利城的事，他们好像路上还打过一仗？
萨尔特曼他们预想了多种情况，如果是路上各主城的惩戒骑士来拦怎么办，如果是主城的审判长劝阻该怎么办，如果是潘德长老亲自来见他们又该怎么办？
他们甚至想过，沃利大人亲自过来，或是那几位传说中的圣佑宫超阶强者出现。
但这些都没出现，阻拦他们的，是一场意外。
……
按照速度推算，基本再有两天，他们萨尔特曼他们这几千人的精锐队伍，就可以抵达圣都。
他们这一路不仅没有遇到任何阻拦，通过在圣都安排的人不断地回报，让他们知道，对于他们向圣都进逼的行为，圣都圣佑宫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这也让很多人更加坚信，现在的圣都圣佑宫，肯定还没完成权力的最终整合，不论是谁在主事，都没法完全发挥圣佑宫的真正力量。
当然，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
圣佑宫本身就已经永远地失去了那种力量。
天气忽然起了变化。
最开始，只是起风，天色变暗，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忽然被乌云遮蔽，明明正午时分，却像深夜一般。
接着，那浓云开始变化，狰狞了起来。
天象已经开始诡异，地面上的诸多强者和侯爵、公爵们，也都察觉到了异常。
虽然灵气、魔力层面，环境元素的变化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所有人都想到了不久前在圣都发生的事，当时据说也是出现了各种诡异的天象。
虽然包括萨尔特曼大公在内的许多大领主，都怀疑圣都是不是真的出现了深渊通道、深渊入侵，但眼下看到这些异象，还是会本能地紧张。
很快，地面开始冒出阵阵烟气，然后汇聚成黑雾，上方天空中的浓云也不断向下延展扩散，出现了一道道的黑色细线，像是要与地面的黑色烟气勾连起来。
遮天蔽日，弥漫四周的黑雾迅速形成，短短十几分钟，就给人一种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感觉。
虽然还是没有任何灵气、魔力层面的异常，所有魔法师、灵气士也都依然可以正常地使用和感知自己的魔力、灵气，但大家都知道，这肯定不是正常的黑雾。
“没什么的，就算真的是深渊通道要打开，就算真有什么深渊魔神，我们这里的实力，也足够抵抗，把它们打回去就是了，说不定还能活捉几只，来做宠物。”同样来自奥兹城的纳斯里侯爵对一脸凝重的萨尔特曼笑道。
萨尔特曼和一众有些担心的公爵、侯爵想了想，好像也没错。
虽然之前九超阶的调查小队阵容，在西界调查黑雾的时候都损失惨重，但他们现在的阵容，可是远比九超阶要强得多。
甚至可以说，整个圣佑联盟有大半的战力都在这里也不为过。
如果圣佑宫没有某些能够“釜底抽薪”的特殊手段的话，这些领主们甚至相信，他们一路横扫所有主城，直接推到圣都，再把圣都推掉都没有问题。
毕竟按他们之前得到的确定消息来看，圣都圣佑宫的惩戒骑士团高阶以上的强者几乎全灭了——这也是他们不相信真有深渊通道、深渊降临的原因，如果真是和深渊魔神战斗，既然能赢，又怎么可能会刚好把人都打光了，而圣佑宫的建筑群又只损毁圣王殿那么一小块角落？
即便有圣都超级护佑大阵的存在，那样全军覆没的超阶级别战斗，也不可能把动静只局限在圣佑宫内，整个圣都都没有什么目击者。
……
在出现异常天象的时候，队伍里的“魔侍法阵团”就纷纷进入战备状态，身上的魔装都接好魔力棒，全部激活了。
几位顶阶魔导师，也已经撑起了防御能量罩。
在这个恐怖的阵容里，顶阶魔导师、顶阶圣灵卫甚至都不能成为主力，而只能负责打辅助。
拥有数量过百的超阶强者，几乎可以说是这个大陆有史以来最强的单支作战部队，哪怕是三王时代也没有过。
虽然普遍认为，三王任意一位，都比现今最强的超阶强者都要强大，但那个时候，除了三王外，其他的顶级战力都是断档的，超阶强者远比不上现在。
在纳斯里侯爵看来，他们现在这支人马，几乎代表了人类的最强战力，几乎是不可战胜的。
甚至为了应对可能的双禁领域，也做了充分的准备——毕竟之前调查西界黑雾的九超阶调查队，虽然损失惨重，但还是有人活着回来的，对黑雾里的情况、对深渊生物、所谓深渊神魔的战斗力和战斗方式，都有不少了解。
所以，很多领主都配备了“创造者”或其他自主研发“魔装法阵”的厂牌制造的“区域锁魔阵”，或者其他类似功能的魔法装备。
这种装备原理其实非常简单粗暴，就是在短时间内，特化一个小区域内所有特定的魔法元素，使其形成一个隔绝于周围魔法元素环境的“结界”。
这样周围就算进入到了禁魔领域中，这结界内的魔法师，也依然能调用某种特定魔法元素施展魔法。
虽然相比起全盛状态，魔法师们的实力会打折扣，但几十上百位超阶大魔导，还有更多数量的顶阶魔导师，同时施法，这种威力再打折扣也非常恐怖了。
只要撑到打破禁魔领域，“结界”的功能就已经完成。
很快，黑雾蔓延到了每个角落，身处其中的人都已经很难看清五米外的景物，而任何照明魔法似乎都失去作用，无法完全穿透这诡异黑雾。
再没有人心存侥幸，所有人都明白：
他们正正地撞上了深渊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