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杀死的她？据我所知，沙涅娃也是上层职业者，她的祖辈可是卡斯塔德显贵们的后裔，还是‘七位至高魔源委员会’的‘诺瓦尤里克’，并非手无寸铁的普通人类。即便我们能在非凡层面对他予以打击，但他身边还有那么多异能者和精锐士兵。”达克一改刚才的镇定，突然惊讶地，饶有兴趣地拿起椅子向前了几步，坐到了莱特的床边，问道具体的细节。
“‘奉献组’的领袖‘血狼’，‘序复者’‘献炎’和‘暗献’告知了联邦培养我的真相，顺便告诉了我他们杀害了米哈伊尔，以及护卫沙涅娃的大部分亲身卫队，所以当我见到沙涅娃的时候，她身边就她一人。”莱特挠了挠头，拍着嘴打了个哈欠，仿佛所要谈论的事情是他人的故事一般。
接着，他拿起刚才达克递来的玻璃杯，又从桌上的暖壶中接了一杯过滤水，再度一饮而尽后，用力干咳了好几声，感觉舒坦一些后，才继续说道：
“对了，‘血狼’告诉了我一个令我震惊的信息，你的那个挚友沃夫亚，肯定知道我是联邦委员会培养了三十年的‘怪物’。毕竟，他是瓦西里长官的私生子。”
“这点我清楚，不过，培养‘怪物’的事情，沃夫亚倒是在临死前提到过，他说培养的怪物是我。”达克眼球猛地在眼眶中旋转了一圈，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难道说，联邦委员会实际上想要培养的是一‘明’一‘暗’的两个绝对对立，而又命运纠葛的‘怪物’。如此一来，他们就能在绝对的平衡之下，去做任何他们想要做到的事情？”
“或许是吧。”莱特轻叹口气，用比刚才略微清晰一些的声音，说道：
“他们需要一位从异世界召唤而来的，对红色魔源力相性度高的【秩序者】，更需要一位经历过各种非凡任务培训，曾经为真正‘异种怪物’的【引乱者】。召唤我的任务叫作‘觅光者’，但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达克·蒂里斯，是否也是‘觅光者’的实验品之一。”
“怎么说？”达克好奇道。
自从得知废土的真相，在“红幻遗迹”中救出莱特后，加之沃夫亚等一系列对他曾经详细身份知晓之人一一阵亡后，他原本对过去的事情不再感兴趣，想要逐步将其忘却，向前看。
但现在，沙涅娃已死，联邦很快就会陷入混乱，而后分崩离析。对克鲁斯德人，以及伟大的克鲁斯德民族来说，堪比“新元危机”……不，比起“新元危机”更为强烈的灾难即将到来。
有些秘密，如果再不能弄清楚，或许真的就会成为永远的秘密了。
想到这里，见莱特还在拍着脑袋努力回忆，达克突然抓住莱特的手，尽可能用渴求的语气，说道：
“尽可能多地告诉我你知道的真相，好吗，莱特。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或许可以带着疑惑一路走下去，但背着身份的迷惑，注定走不到那个我们期盼的终点。”
“我明白。”莱特微微颔首，讲述道：
“‘血狼’告诉我，米哈伊尔曾说，在第三次名为‘机械的渴盼’的‘觅光者’仪式中，他们曾从异位面召唤来了一位黑发、灰瞳的少年。那位少年曾短暂地与红色魔源力融合，但因为体内产生‘K-R：032号’抗体，所以滋生了一种与火焰对立的力量，也就是‘表现为水源的黑暗系魔源力’。
“当时的行政长官，也就是克鲁斯德人的领袖维京·弗拉迪米尔大为光火，认为实验创造了危险的副产品，于是下令给那位少年注射了‘无心人病毒’，然后流放到了南娱沼泽，令其自生自灭。”
“时间，这场实验的时间，大约是什么时候，是维京长官的哪一年？”达克突然抓住莱特军绿色衬衫的领袖，用力拉扯，问道：
“我记得，应该是新元522年前后，具体的内容……‘血狼’告诉我，可能要去乃布斯克才能查清。据说瓦西里曾在发现‘摇光演变台’后，把一批不可示人的联邦机密文件放在了那里。
“而乃布里乌斯和沙涅娃交战的这段时间里，乃布里乌斯长官已命人将全部的机密文件偷偷窃出，转移到了乃布斯克的一处旧教堂内。他原本是想拿这些机密文件来威胁沙涅娃，结果他低估了沙涅娃的残忍和野心。”
“新元522年……”达克逐渐松开了抓着领口的手，脑袋里仔细回想着刚才莱特讲述的信息，摇了摇头，略微叹了口气，道：
“或许提到的那个‘失败的实验品’是我，或许也不是，得等到了乃布斯克才能去调查了。不过，我、亚达罗尼和星野翔太停在鸟居镇……一方面是这里是有契丹里斯血统的人们的一个小型聚居区，可以帮助我们了解很多那边的信息。
“另一方面，我们走得匆忙，携带的食物、药品和武器不足，必须来这里补充一波。加上机械战车半道损坏了，恐怕支撑不了我们赶到乃布斯克。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莱特，你究竟是怎么杀掉沙涅娃的？”
面对达克将话题引向正轨，莱特也不再隐瞒，详细回答道：
“当时，‘奉献组’丢下最后一枚‘限制型天罚之火’时，我就在贝洛格尔斯克城外。等蘑菇云散去后，我来到了城市中心，我原本想拿回被沙涅娃收走的‘狂熊牌’手枪，那可是我来到这个世界时拥有的第一把武器。
“但是，我在‘居住层’并没有看到枪支，反倒听到了附近广场上传来呻吟。”
“是沙涅娃的呻吟？”达克追问道，一脸好奇。
“当然。”莱特微微颔首，讲述道：
“之前的战争，让沙涅娃损失了大量的异能者和联邦【战士】，而这枚‘天罚之火’彻底把她身边的人都送进了地狱。要不是沙涅娃体内的魔源力，恐怕她撑不过这轮爆炸。
“所以，当我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就剩她一个人了。我当时想，要是沙涅娃向我求救，或是答应一些我的要求，我肯定会救她，至少也会把她送到‘军事据点’内再离开。可是，她内心的高傲和身为联邦领袖的目空一切，让我意识到：一位死去的领袖，远远要比活着的领袖更好。”
“那是肯定的。”达克分析道：
“既然你是联邦委员会培养了三十年的怪物，在沙涅娃眼中，你就是一件工具，充其量是一个宠物，一件完美的工艺品。她可以主动给你任何她权限范围内的利益，但你不能去要。
“如果你向一位拥有绝对权力的领导者讨要利益，她会认为她的权威受到了侵犯，她会愤怒，进而失去理智。”
“没错，和你说的几乎一模一样。”莱特重重地点了点头，嘴巴嘟囔着，继续讲述道：
“她非但没有对我的要求做出回应，还对我好一通骂，主要是她非要我杀了她，要我用嘴巴咬断她的脖子，说这样就能让我变成真正的怪物了。我当然不会做这种事，于是我拿起那把她最喜爱的匕首‘寂泯’，亲手刺穿了她的心脏。对了，她曾得意地告诉周围的人，她就是用这把匕首，刺杀了他那个不负责任的、愚蠢、无能、暴躁、疯狂的父亲。”
“她用她最为心爱的匕首刺杀了她最憎恨的父亲，却同样因为这把匕首而死，真是讽刺啊。”达克冷笑道：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契丹里斯人的哲学够我们学习几辈子了。不过，莱特，你有想过杀掉沙涅娃之后，会引起怎样的乱局吗？”
“没有。不过也不重要了。既然沙涅娃能做出不接受一切投降，要反叛者，哪怕是普通乃布斯克市民跟着乃布里乌斯一同死亡的命令，那么她就没有资格继续担任克鲁斯德的领袖，克鲁斯德联邦，也注定走到了尽头。”莱特十分清醒地说道：
“反正我们也不会留在这里，组织力量去和‘无心人’、失落者作战，来恢复人类文明。日涅人和克鲁斯德人，都是扶不起的小丑。”
“呵呵，是啊，都是扶不起的小丑。”达克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的长夜和星空，感慨道。
“那个，达克，我没说你啊。”意识到说错话的莱特赶忙起身，准备解释。
但下一秒他就跌倒在床下，好在“憎恨之肌”赋予了达克堪比大力士的力量，他轻而易举地便把莱特抱回了床上，安慰道：
“我并没有责备你，相反，我认为你说的是对的。恢复人类文明的任务，不可能交给克鲁斯德人和日涅人这些虫豸，当然，也不能交给契丹里斯那些保守主义者，更不能交给中部人和普托亚人这些苟延残喘的势力。
“世界的未来，应该在你和我的手中。”
“世界的未来？”莱特重复道，但他并没有感到吃惊，而是嘴角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笑容，他并没有急于向达克表态，而是仔细聆听达克的看法。
“世界的未来，就是人类的存在，更是文明的延续。这或许是我们俩苏醒于废土纪元的真正任务和使命。你是【秩序者】，我是与你命运纠葛的【引乱者】，这就是造物主的设计，是造物主与众神赋予我们的使命。”
“我和你一样拥有野心，也是，日涅帝国和克鲁斯德联邦即将分崩离析，我们只能借助炎火帝国的力量了，可是，我们连东边都没有去过。”莱特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这并不是问题，任何地方都会敬佩强者，就算契丹里斯人不让我们进入几核区，我想，到时候，凭借我们自己的力量，也能逐步建立一个军团，成立一个国家，最终，解放一切被‘无心人’和失落者污染的领土，统一整个世界。”达克抓住莱特的双肩，用力摇晃，用格外具有诱惑力的语气说道。
原本，这种程度的语言诱惑，纵然加入“魅惑”或是“引诱”类技能，对于莱特这种拥有绝对精神力的人类来说并不能产生任何作用。
奈何，达克的语言抓住了莱特的内心，此刻，凝结于他心底的野心和欲望开始迅速膨胀。他想起了在日涅帝国米戈夫小镇时，伪神引领他进入的梦境，也想起了自己想要成为废土回响者、第三纪元的终结者，以及星辰纪元的开启者等等“理想”。
他的喉咙开始发紧，半机械化的心脏与达克一同开始怦怦直跳，他的眼前瞬间燃起了一根虚幻的机械与科技之风的权杖，莱特想要伸手去触碰它，却在指尖刚要触及的那一刻，消散于达克那激动人心的话语间：
“这并不困难，目前，除了神明外，你我的魔源力等级都是大陆间的第一档。如果契丹里斯人的魔源力没有大规模发展的话，我们可以凭借‘最强者’的身份，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组织。
“纵然以前，我们因为种种原因被命运推着走，被一系列小丑式的人物裹挟着前进，但现在，克鲁斯德联邦即将终结，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了。”
“你认为，我们可以成为开创新纪元、新时代的领袖吗？”莱特最后一遍问道达克，试图确认道。
“当然！”达克径直起身，看向窗外逐渐被星辰布满的夜空，饱含深情道：
“世界正处在最剧烈变革的前夜，我们的经历，我们的能力，我们的力量，包括意志，足以让我们成为最优秀的领袖。别忘了，这或许就是造物主和众神赋予我们的使命。
“我们会成为克鲁斯德帝国的伊凡二十二世，会成为契丹里斯的炎君，会成为艾温特莱的狂猎，会成为中部帝国的亚历山大一世，也会比肩普托亚帝国最繁盛时期的伊丽莎白女皇。”
交谈间，达克和莱特同时发现，一枚枚火红的球体正从远处的地平线上缓慢升起，窜向漆黑、寂静的夜空，向着各自的方向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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