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都出去以后，郑蛮蛮叹了一声，跪在了赵王妃面前。
“蛮蛮……参见王妃。”
赵王妃放下茶杯，看着她，道：“抬起头来。”
郑蛮蛮依言抬起头。
相貌很平常的姑娘。而且年纪还小，清秀有余，妩媚不足。只是眼神里隐隐透着些倔性儿，倒和她家大小子很像。
倒不像那些女骑们说的那样不堪。
赵王妃颇好奇，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王妃纵是换上布衣，又岂和普通人一样？更何况……有一次，蛮蛮随骑主出游，曾经远远见过王妃一次。”
“原来是这样”，赵王妃颦眉若有所思，又道，“你和老大，是怎么认识的？”
“蛮蛮是……人家送给骑主的侍婢。”
“霍家人送的？”
郑蛮蛮低下头。
赵王妃必定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了。如今问她不过是试探罢了。
“听说你后来跑了。后来又让我家老大给找着了？”
“回王妃的话，这是个巧合……蛮蛮在此定居，未料正好有一日三王子在附近遇袭受伤，骑主随意敲开一家房门，带三王子避难。恰好……就是这里。”
“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了。”
赵王妃笑了笑，倒看不出来她是信不信。过了一会儿，她又道：“老大喜欢你，不然不会躲躲藏藏那么久。可是我觉得吧，老让他往这跑，也不是个事儿。他行事鲁莽，你也别怪他。不若你就跟我回府去罢。先学学规矩……等他回来了，就让他抬你为妾。”
轰的一声，郑蛮蛮脑子里就炸开了。
赵王妃看出她的僵硬，若有所思：“怎么？”
半晌，郑蛮蛮回过神，脸色有些苍白地道：“殿下恐怕有所不知……骑，骑主已经答应蛮蛮，不会接蛮蛮入府。”
“荒谬！你已经是他的人了，自当让他负责！”
“可……”郑蛮蛮在脑子里拼命地想着借口。
赵王妃顿时啼笑皆非，道：“怎么，还是你不愿意？”
郑蛮蛮连忙道：“蛮蛮不敢。只是蛮蛮出身低微，实在是不配……”
“你搪塞我呢。我也查过了，你是郑家嫡女，还是嫡长女。大家所出，给我家老大做妾也是正好的。”
郑蛮蛮咬了咬牙，半晌，终于道：“请王妃恕罪。”
“你是打定主意，不肯了？”
郑蛮蛮低下了头。
赵王妃叹了一声，道：“你们这究竟是想闹什么啊？我年纪大了，是看不懂了。”
郎有情妾有意，干什么就要遮遮掩掩的？好好地回府去，长相厮守不就好了。
半晌，赵王妃道：“我也知道，你是大家女，无端端遭此横祸，确实是委屈你了。老大他也不懂得体恤人，不过他这个人，别人不知道，我这个做娘的也是知道的。他的心眼，其实也不像你们想的那么坏。”
郑蛮蛮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想，就算王妃发话要她跟着回去，她也不能就这么乖乖地回去了。要知道那扇大门是好进不好出。
就算没办法，她怎么也要试着反抗一下吧……
可是她没想到，赵王妃倒和她解释上了。
要说杨云戈这人吧，自然心眼不坏。若他只是杨云戈，虽然他时常欺负人，郑蛮蛮却还是可以接受他的。
只可惜，他不急您是杨云戈，他还是辽南王子，是光武大将军，是八部骑兵之主。
年轻，恣意，意气风发。
这样的人……
郑蛮蛮此时想到他，也有些难受，只是低下头，道：“请王妃成全。”
赵王妃哭笑不得，她道：“我听过很多人求我成全，无非是为了得到些什么。你倒好，是求我不要强塞给你。”
半晌，她道：“你若是不愿意，我强你不得。老大的事儿也由不得我做主。他呢，是个男人，自然耽搁得起。可你是个女娃娃，就该比他想得多些。现在跟孩子似的闹着玩，没事儿。可是日后呢？有了孩子怎么办？他大婚了，你又要怎么办？”
郑蛮蛮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赵王妃起身，吃力地低下身子，扶起她，仔细看她的眉眼，最终道：“这人活一辈子，许多事儿，都不是像你们想的那么简单的。尤其是你。”
郑蛮蛮深吸了一口气，最终道：“蛮蛮……绝无谋害骑主之心。”
赵王妃听了倒是笑了，道：“我料想你也没那个本事。”
一个两个都是孩子似的在犯倔，谁知道最后他们会走到哪一步去？
赵王妃深知自己大儿子的秉性，不敢胡乱插手，不然以后要遭那孩子的怨愤。但是眼下这事儿吧，她也斟酌不出个办法来。
最终她只好道：“罢了，你不愿意我不能强你。你们怎么来往，自是你们自己的事儿。只不过下次，我要是来请你去王府做客，你可别推辞才是。”
郑蛮蛮长出了一口气，道：“多谢王妃。”
赵王妃走后，郑蛮蛮就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一整天都没出来。
她心里怪难受的。
有些事儿，她自己一直知道的。比如说，女孩子和男孩子不一样，是耽搁不起的。
再比如说，杨云戈身后牵扯的事情太多，他的家族，他的生活圈子。虽然她求了杨云戈，不让人知道他们来往，并在杨云戈大婚后便各奔东西。
可是现在赵王妃都找上门来了，事情又岂会如她所想那么简单？
头几次都没有避妊，是她运气好没有怀上。可是以后呢？
杨云戈一意孤行。若说从前在小院的时候他还有些顾忌会给她避妊。可他走之前，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分明就是连她的人她的心都要的。
这样的杨云戈，还会愿意给她避妊？
眼前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她仿佛身不由己，只能越陷越深。
那天晚上，众人就听她说梦话说的前所未有的激烈。
连隔壁的罗玥都被她吵醒了，和小翠面面相觑。
半晌，小翠讪笑了一声，道：“公子还真是……”
罗玥说到这个就有气，道：“那个烂人到底是打算怎么样？不放公子走，又不肯负责！”
以她的想法，女子交付了清白，那就是交付了全部了。男人就该负责到底的。
小翠小声咕哝道：“都说是公子自己不愿意呢。”
“哼，我看这是公子好面子，不好意思叫人知道了，所以故意这么说的。”
小翠吃惊地道：“真的……那公子未免也太可怜了些。”
“还不是她自己找的……”罗玥有些烦躁，又躺了下来，翻来覆去地折腾。
小翠听了就有些生气，道：“玥玥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罗玥愤愤地道：“今天王妃都来了，分明是要为她做主的。可是你看看她那个没出息的样子，这么好的机会都错过了！她啊，活该……”
小翠听不下去了，直接下了床，披上衣服就走。
罗玥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小翠？”
小翠把衣服穿上了，回过头冷冷地道：“公子做事总有公子的道理。你也别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专门挖空了心思就是想巴着男人不放。你若是有出息，也不会到现在都嫁不出去，还得公子为你操持前操持后了。”
罗玥顿时气结。
小翠平时都是不声不响的，鲜少这么伶牙俐齿的，骂了人以后，潇洒地甩头就去，去了隔壁和冯绿衣等人挤着了。
隔日一大早，大伙儿聚着吃早饭的时候，郑蛮蛮就明显发现，罗玥被孤立了。
她戳了戳眼前的包子，道：“这是怎么了，怎么都阴阳怪气的？”
罗玥眼睛红红的，不说话。
唐莹就哼了一声，道：“没什么，就是有的人啊，现在快二十了还没嫁出去，快愁死了。”
郑蛮蛮顿时啼笑皆非，道：“玥玥？”
罗玥瞪了唐莹一眼，道：“我是快二十了还没嫁出去，又怎么啦？你不也十七了吗？你嫁出去了？”
“哦对了，我忘了，你是已经嫁出去了。就是半路黄了，没嫁成！”
“你！”唐莹顿时气结。
郑蛮蛮也沉下脸：“玥玥！”
唐莹是为什么没嫁成？还不是因为唐家被灭了？罗玥说话怎么就专门捡人家的心窝子戳！
罗玥听她吼了一声，顿时眼泪就落下来了，道：“你吼我干什么！就由得她说我，我就说不得她了？她这么说话不也是戳我的心窝子？我是二十了我嫁不出去，怪我吗？我这一不偷人二不作奸的，凭什么我就嫁不出去啊……”
冯绿衣冷冷地道：“闭嘴。”
说谁偷人呢这是！
“好，好，你们都是一窝的，就我一人叫你们瞧不上！我走，我走就是了！”罗玥彻底暴躁了，丢下筷子，转身就走。
郑蛮蛮叫了一声，没叫住，就问其他人：“到底怎么回事儿？”
唐莹她们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缄默。
郑蛮蛮顿时痛心疾首，道：“她就算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从来就是这个德行！跟她较真什么，还不得气死自己！”
唐莹就咕哝道：“我忍她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