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吗？戚伟光不确定，也没时间去确定。他刚损失了好大一部分气血之力，此时正坐在地上，忙着调整身体。免得一口气血没顺上来，就这么挂了。
痛，虚，连喘气动作都很难，这就是他的现状。
在外人看来，此时的戚伟光白发苍苍，面容枯槁，就像个一只脚迈入棺材的老大爷，虚弱不堪。是的，就是这么严重。否则这么强力的一击，他就不会一直掖着藏着，等到现在才用。
刚钱林看过来的时候，那眼神中充满了杀意。戚伟光正好看到，然后有点怂。身体状态原因，他已经不能也不敢再出手了。
慌了一下，然后眼见自己那些下属好像顶得住，而且被沙石埋着的齐云也没再动静，似乎是死了。他这才镇定起来，强撑着起身。因为这个动作，花白的头发如同头皮屑一般簌簌而下，一抓一大把，顿时又有些心疼。
“我......老子早就说了，叫你们不要惹我。看见了吗，一刀，就这种货色的武夫，老子一刀就能砍死。”
“是啊。”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戚伟光整个人怔住，因为声音主人，好像是那个七品武夫。转过头，“哗啦”一下，堆成小土堆的土石被掀开，一个人爬起来，用手拍着身上的泥土。
钱林看一眼，然后出手就更狠了。
戚伟光也看一眼，整个人向后倒退一步，踩到一颗石头，“砰”一下倒地。看着七八十岁的老头，这一刻觉得很委屈，刚那一刀把体内的气血几乎都快要爆光了。然后，那个人还不死还不死还不死.......
凭什么啊？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七品武夫。
其实，差点死了。
要不是戚伟光用的是棍子，而不是本名武器长刀。要不是齐云胸口绑了块之前从香火教小首领那搜刮来的护心镜，棍子又刚好砸到护心镜上。要不是齐云刚去破阵的时候，阵法里的绿血石刚好把它体内能量充满到满溢状态......
好几个“要不是”，然后......就还没死。
齐云痛苦地捂着胸口，背在身后的左手一个隐秘小动作，三颗绿血石在手腕处无声消融。因为这个动作，筋脉膨胀，尤其是手臂上的，依稀可见有血丝渗出。
绿血石不能无限磕，没有一一计算，但今晚上他磕过的绿血石，已经起码有三十颗。差不多到极限了，这让他浑身难受。
强撑着身子，提刀向戚伟光缓缓走去。齐云看得出，戚伟光也是强弩之末。他得尽快了结这个人，然后过去帮钱林，再就是帮李一和黄兴。他们两没赶来这里，不用猜都知道是被另外两个南疆妖域的妖怪堵住了。
“我投降。”戚伟光连连摆手，凄凉道。
“投你M的头。”齐云脚步不停。
“真的投降。”戚伟光挣扎着往后退，语气真诚而恳切，“我什么都可以跟你们说，我愿意配合你们......这一切都是有人逼我做的，他们抓了我儿子，逼我.......我不能没有我儿子，你能理解吗？”
“可以啊，父爱伟大，为了儿子嘛。”齐云点头。
因为这个动作，戚伟光停下，眼神闪烁着一种名为希望的光芒，“是，对对对......”
齐云缓缓道：“但是你杀了别人的儿子啊，很多很多别人的儿子......如果你为了自己儿子，去拼命。甚至跪在地上，舔别人脚趾头，求别人帮你救回儿子，这我都能理解。不仅不会瞧不起你，甚至还会真诚祝愿你最终能救回自己的儿子。
可是你杀人啊......你杀那些跟你一样有儿子，有丈夫妻子，有父母朋友的人。”
戚伟光沉默一下，苦笑着摇摇头，“那你能帮我救回我儿子吗？我儿子在......”
“不能。”齐云干脆利落地拒绝，“你儿子关我屁事，是你儿子又不是儿子......别说救，你儿子现在站在这，我都砍。”
“放过我吧......”
戚伟光跪在地上，枯弱老树皮的脸上鼻涕眼泪一大把的，看着可怜极了。他对着齐云，“砰砰”磕了好几个头。
可齐云依旧把刀举起来，砍下去。
戚伟光眼神变化一下，然后向前冲，似乎是想最后为自己的命挣扎努力一下。
甩锅，把所有罪恶推给别人。装可怜，把自己裱成“爱儿子”的好父亲形象。身为五品武夫，不惜磕头求饶，最后发现没用的时候还不惜拼死一搏......为了活命，可以做一切事。或许，人世间的苟活挣扎莫过于此。
戚伟光冲过来，但他太衰老了。扑过来的力气，就跟一个小孩试图去撞倒一个大人一样。他撞在齐云身上，然后又自己狼狈地弹回地上。
这时，刀已经落下来了。
“啊”一声痛苦的惨叫，戚伟光拖着鲜血淋漓的身体猛然向前爬动一步。
砍一刀，爬一步。砍一刀，爬一步......到最后，整整三丈长的血路。
齐云长舒出一口气，往前走。脚步忽然停住了，身形也轻微晃了晃，看着要倒下的样子。猛然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下，继续往前走，那里钱林还在战斗。然后，或许还得再去帮黄兴，帮头儿李一......
......
庆安通过法器，忧虑而焦急的目光一直看着那个人，嘴巴张了张，又闭上。因为憋屈，不甘和愤怒，双拳攥得很紧，她不该在这里的。
“公主......”一旁，柴永信小心开了个头。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庆安举起手中的镜子，镜子里的画面不断闪烁，“看看这些人，看看这个，还有这个......因为某些人的一己之私，他，她，他们都死了，都死了！而你这个佛门子弟，不去救人，反而趁机要挟，趁火打劫......
开口救苦救难，闭口大慈悲。自以为超然世外，实则对这等人间大苦难事视而不见。本公主若是让你们这种道貌岸然的佛教传入我大庆，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本想说一句“既然公主不愿，小僧也就不再多强求”的柴永信一下怔住，沉默一会，身前金钟罩如泡沫般悄然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