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半道途中遇林虞
李林虞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然后又朝那宴厅望了一遭，没见着李逵，便作罢的一叹，“其实这么听来，李逵倒也艰难。”
“艰难？”
顾瑾年嗤笑，“平素长房四房没少帮衬他，也与了他学上，不过他没那个感恩的心，觉得这是我们应该的，还将歪主意打在了我们身上，我们不帮了，他们便剑走偏锋，做出这等的错事，还叫我们来替他兜着，凭什么？那陆琮做错了事，都少不得一顿家罚，他什么都不做，只需卖个惨就能讨这个乖。”
说白了，李逵就是个白眼狼。
只记着旁人该与他付出的，却不记着旁人与他的恩情。
他怎么就不细想想，他从狱中出来是袁老太太扯下那个老脸向莫宸衍求情的作用？
顾瑾琼前世就明白这个道理，今日再听恍惚突然有了种作壁上观的态度。
她默默的想，那厢岁阑却寻了过来，“四姑娘，我们老太太叫你过去陪她一同听戏。”
顾瑾琼受宠若惊，看了看顾瑾年。
顾瑾年却笑，“怎得，送礼都有主见了，这老太太叫你陪她看戏，却没了？”
顾瑾琼有些讪讪的，起身在李林虞的艳羡的目光中，坐到了袁老太太身边，另一边则是正襟危坐着的郭氏。
见到顾瑾琼来，郭氏手腕一转，便将册子递了过去，“琼姐儿来得正巧，这《五女拜寿》快完了，老太太叫我另点一首，我左右看去，眼睛花了，却挑不出来个什么好的，琼姐儿你替我挑挑？”
顾瑾琼不爱看戏，只觉得咿咿呀呀，吵得头疼，但册子递到了跟前，还是长者与的，她不收不行，索性拿过来，随便指了一出，“就这个罢。”
郭氏定睛一瞧，笑得波光潋滟，“旁人都道今日老太太大寿，都选什么《郭子仪祝寿》《满床芴》，琼姐儿倒好，选了个《碧玉簪》。”
夏日的风拂在顾瑾琼的身上，有些燥热难抑，她忍不住蹙了蹙眉，打着团扇看向郭氏，“我平素不爱看这些，不晓得讲些什么。”
郭氏点点头，“你这般的年纪，是不大爱看这些，不过上次琼姐儿在顾老太太寿宴上点评那《游园》却有见解得很。”
不待顾瑾琼说话，郭氏又道，“想来是只挑自己爱看的戏曲来听罢，琼姐儿既然没有看过这《碧玉簪》那我同琼姐儿说一说？”
袁老太太乜过来，皱着眉道：“说什么说？这鼓啰一响，戏子开个嗓，戏就来了，你讲了倒缺了那份兴致。”
说着，袁老太太抻了抻衣袖，“这天愈发的热了，昨个儿厨房做的那个莲子羹还在，琼姐儿，你同岁阑去替我端来？”
顾瑾琼晓得这是老太太在有意支开自己，便乖巧地应声，同岁阑一道退了下去。
等到了小厨房，等待下人顾瑾琼问道岁阑，“那《碧玉簪》是讲的什么？”
岁阑那双漂亮的眸子闪过惊异的光，“四姑娘真不爱看戏文？我还以为四姑娘是装的呢。”
顾瑾琼摇了摇头，“真不怎么看，那《游园》还是从前无聊，硬着头皮打发才听的。”
岁阑便道：“那《碧玉簪》里面有段唱的是秀英的表兄顾文友因求婚不成，买通孙媒婆向秀英借得玉簪一支，连同伪造的情书，惹得王玉林心生嫌隙，觉得自己妻子与他人有染……”
顾瑾琼恍然大悟，“所以郭大太太是在说我为那近来的谣谮，故意点这么一首？好借这戏告诉众人，万事莫只看个表面，听他人的口舌？”
顾瑾琼忍不住冷笑，“她心肠倒七拐八拐，要是没得个见识，还不晓得她说什么。”
顾瑾琼有些懊恼，怎么感觉有点被人指着鼻子夸女子无才便是德。
下人把镇好的莲子羹端上来，岁阑接过，转身就看到顾瑾琼蹙着秀眉，双手绞在一起的模样，她笑了笑，“姐儿何必挂怀于心，这世上多了去了的人不爱听戏。”
也是，何必因为郭氏一席话便败坏了自个儿的兴致。
顾瑾琼这么想，心情就突然好了起来，“这么端过去，只怕被日头一晒，也不怎么凉了，要不再带点硝石或冰块，一路冰镇着过去。”
岁阑想着也好，便叫人另备置了一匣子的窖冰，两人这才循着方才的路往回走。
“瑾琼。”
兀地一声娇喝，从旁蹿出来。
顾瑾琼一怔，转过头，正看到李林虞那张脸在日影下，神情晦涩。
“林虞？”
李林虞走过来，望了一眼她身旁的岁阑，便环住了顾瑾琼，语气亲昵，“我瞧你同袁老太太看戏，半道走了，我反正无聊，便想来找你。”
顾瑾琼看她一脸怏怏的，有些想笑，“你不同你母亲一起与那些夫人说话？今天是袁老太太的寿辰，数多的好人家都要过来。”
李林虞有些羞，她红着脸嗔了顾瑾琼一眼，“那些个夫人，说话古板方正的，一双眼扫在你身上，像是在扫什么物件，哪里像是在看人.……”
“还有那晏蘂，”李林虞有些悻悻然地叹了一口气，“我实在是佩服她，能扯出那样的笑对这些人家，换我，早被我母亲耳提面命了。”
李林虞自顾自说着，拿着脚尖挫起地上落下的繁花，很快便挫了个小坑出来。
顾瑾琼见状同岁阑一视，皆掩嘴笑起来，“那晏蘂是个聪明的，她那个家鱼龙混杂，要是今个儿撞上个好人家，被说了项，日后便可跳出那个囫囵地儿，自在生活了。”
李林虞撅着嘴巴，瓷白的脸在夏日映拂下，濯濯如柳月。
“所以自古有句话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悯之处，我看不惯那晏蘂左右逢源的虚伪做作样，但她若不那样根本就活不了。”
顾瑾琼擎着锦帕掩出翘起的唇，“平素你同我念叨她念叨得最多，怎得，念叨出感情了？”
李林虞抿了抿嘴，“才没有，就是这么一说，该看不惯的还看不惯，要是因可怜一个人而委屈了自个儿的心情，那多蠢啊。”